及至天明時分,衛栩控制宮城,定州軍或潰敗逃跑,或倒戈投降。
然趙承筠已經駕崩,其幼子趙琮亦亡於叛軍刀下,翌日穩定局勢後,衛栩下令將作亂的錢安等定州軍將領梟首示眾,宣召百官入宮,推立九皇子趙承楷為新君。
有膽大者站出反對,稱九皇子已經在齊王入京那時便被叛軍殺死。
此言一出,滿殿沉寂,百官噤若寒蟬。
如今大半河山已落入他的鼓掌,即便他推出一個傀儡小皇帝冒充皇室血脈,又或是直接篡位稱帝,天下又能奈他何?楚王蟄伏南地多時,早就失去了爭皇位的心氣,只想著偏安一隅做方諸侯。
然而出乎百官意料,鎮北侯並未下令斥責,留下那名提出質疑的禮部侍郎,以及幾位頗有威望的皇室宗親,請他們辨認趙承楷身份。
午後,小皇子被送回宮中,他懵懵懂懂走入太和宮,望見那幾位宗親,有些困惑不解。
為首的寧王率先擦了把淚,指認道:“這位當真是九殿下,當初本王與諸位在先帝國喪時見過殿下。”
距離國喪不過小半年,剩下幾位宗親紛紛回憶起來,這位小皇子的生母是罪臣之後,所以他並不允許進入大殿祭拜,只能遠遠跪在殿外。
確認了趙承楷的身份,接著便是為趙承筠操辦身後事,他雖未正式登基,但趙承楷還是下旨追封這位皇兄為帝,認真挑了個好聽的諡號。
衛栩並未反對。
登基大典往後推遲了大半月,因趙承楷年歲極小,除了袞服,還有其他很多東西都需要重新趕工。
皇帝年幼,許多事情須得鎮北侯拿主意,衛栩被公務纏住脫不開身,唯有夜裡才能稍稍得空與徐妙宜見面。
她暫住太和宮偏殿,如從前在宮外那邊照料趙承楷起居。
衛栩去到時,小女郎已經熄燈睡下,聽聞動靜立時驚醒。
大約從宮變那夜起,她就有了淺眠的毛病。
他坐在床邊,握住那纖細手腕,“睡吧。”
徐妙宜主動靠近,枕在郎君膝上,“五郎,我想請你幫個忙。”
衛栩劍眉往下壓了壓,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喚過他。
“能不能把陸姐姐放了呢?”徐妙宜小聲請求道,“我知道她是齊王的人,也是你的政敵,可如今,她已經構不成威脅了。你像之前那樣,抹去她的記憶,放她離宮好不好?”
她昨日才見著陸茯苓,含涼殿宮人來報,說先帝的憐嬪病得厲害,懇請小皇帝派太醫為其診治。
與陸茯苓見了面才知,她竟被廢掉一身武功,趙承筠死前脾氣暴烈,更是將她折磨得形銷骨立,看著著實可憐。
去歲與衛栩離開定州時她生了場病,是陸茯苓悉心照料,她才好轉起來,為著這份恩情,她也應該保住陸茯苓的性命。
大約過了會兒,衛栩才沉聲答複:“我明日吩咐孫叔去辦。”
得到郎君許諾,徐妙宜抿了抿唇角,莞爾道:“我已經與陛下辭行,明日便出宮了。”
細數來,她在宮中待了不過五日,卻從未覺得五日有這般漫長過,舉目望去是綿延不絕的瓊樓玉宇,碧瓦飛甍,道道宮牆宛如重山,禁錮了自由。
她不喜歡這樣的日子,於是婉拒了小皇帝提出想讓她留下當個女官的請求。
“窈娘,我已經答應了你的事。”衛栩輕輕撫了撫她的鬢發,“那夜我說的事,你可有考慮好?”
想起那個無聲的口型,小女郎頓時有些赧然,正要從他膝上爬起來,卻被郎君寬厚粗糲的手掌按住。
衛栩低笑一聲,好整以暇注目著掌下女郎,“想反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