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栩收回視線,屈指輕叩食案,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會不會下棋?陪我下棋,不會的話我教你。”
她是文官的女兒,琴棋書畫自然都學了點,但父親偏愛弟妹,對她教導甚少,棋藝有些拿不出手。
棋盤擺上,她執白子,郎君執黑子。
不過一刻鐘,白子就落了下風,徐妙宜努力思索如何破局,聽見郎君沉聲問:“你的棋藝是誰教的?”
“以前阿孃還在的時候,我阿耶他教過我下棋。”她有些赧然,臉頰暈開煙霞色,“但我棋藝不精。”
衛栩拈起一枚棋子,遲疑片刻,又落在了另一處位置。
她母親在她四歲時便病逝了,徐琛扶正妾室,又有了嫡子,對她定然不會太過照拂,她還能記住這些就已經很不錯。
“怎麼沒聽你提過你父親?”衛栩道,“他在京中任職,應當結識不少同僚,衛……衛三公子看上你前,他沒有給你挑個夫婿嗎?”
徐妙宜看準時機,落下一子,“他原本是要給我挑的,但盧夫人總說我體弱多病,嫁去別人家裡難以執掌中饋,婚事便拖到了十六歲,而且她不喜歡我出門交際,我在洛京不認識什麼郎君。”
她口中的盧夫人,正是繼母盧氏,當日若無盧氏故意陷害,她也不會在佛寺被衛霄看上,險些遭受侮辱。
衛栩眸色晦暗,許是揹著燭火的緣故,神情看起來有些陰沉。
徐妙宜望著他,“五郎,你怎麼突然想問我這些。”
衛栩並未解釋,又接著道:“你父親給你挑的都是什麼樣的?”
小娘子說:“都是他同僚膝下年歲相仿的郎君,我已經不太記得了。”
其實她撒了謊,及笄不久,父親送來幾幅畫像,其中有位李姓郎君生得很是清俊,聽聞其人性子溫和很好相處,她是想見一見他的。
因盧氏從中作梗,到底連面也沒見上。如今想來未免覺得惋惜,若當初能順利嫁了那位郎君,便不會有逃婚之事,更不會連累舅舅一家。
衛栩緊抿薄唇,眸光冷淡,再度落下一子。
白子已成合圍之勢,黑子鎩羽而歸。
饒是徐妙宜棋藝不精,也能看出來他在讓著自己,不解地顰眉,“你為什麼要輸?你明明可以不下在這裡的。”
她指了另一處位置給他。
“嗯。”衛栩唇角輕佻,露出一個愉悅弧度,“我不想贏。”
第二局他沒有再讓著她,黑子殺氣騰騰,不出一刻鐘便結束戰局。
到第三局時,小娘子皺眉思索,仔細斟酌,每落一子都極其謹慎,她知道他棋藝遠勝自己,但不想輸得太難堪。
半個時辰後,棋盤上落滿黑白棋子,彼此都沒有吃掉對方任何一子,是局和棋。
徐妙宜將白子一枚枚撿回瑪瑙棋笥,“還要下嗎?”
“不下了。”衛栩按住她的手。
他常年習武,掌心生滿了厚繭,很是粗礪紮人。
炙熱溫度源源不斷渡到她的肌膚上,徐妙宜眨了眨眼,“你……先去沐浴?”
衛栩卻沒有起身,嗓音微啞,“等到了洛京安定下來,我們要個孩子,怎麼樣。”
聞言,徐妙宜心裡浮起一絲不安,勉強按捺住,含笑反問他:“那你能娶我嗎?”
在萬春谷時,他就已告誡過絕不會給她名分。後來到了溧陽,雖有退讓,卻也只肯讓她做妾。
陸慎之看不上她的出身,他將來定有從龍之功,若勤勉的話,指不定還能封個將軍。
像他這樣的人,必定會娶門當戶對,對仕途有助益的女郎。
權衡利弊,他怎麼也不可能娶她做正妻,所以她想讓他知難而退。
衛栩琉璃瞳微垂,似笑非笑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