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之隔,腳步聲止住。
她微微蹙眉,暗自思忖鎮北侯為何突然在門外停下,他對這間空屋很感興趣嗎?
門外那行人既沒有離開,也沒有推門而入。
時間彷彿凝滯,她如被置於火上炙烤,芙蓉臉沁出一層細汗,面具貼合不牢,她連忙抬手摁緊,聽見又一陣腳步聲傳來。
應是侍從低聲稟報了什麼事情,門外那位侯爺卻始終保持靜默。
直至春風溫柔拂來,吹動簷下鐵馬,清脆的碰撞聲打破寂靜。
徐妙宜輕輕按住心口,感受到心髒一下又一下澎湃跳動,速度越來越快。
終於,那行人步履匆匆離開了。
確認再無動靜後,她跪坐在地上,背脊骨抵著門板,冷汗涔涔。
青霜過來將她扶起,“小娘子,您怎麼了?”
不知為何,她雖然未與鎮北侯見過面,但下意識裡竟有幾分懼怕。徐妙宜搖頭,“我沒事,咱們快去找阿姐吧”
主僕兩尋到後山,好在顧長寧並無失態,賀庭也讓嬤嬤給攆走了,為避免再生事端,徐妙宜並未賞花,倉促攜表姐回了顧家,對那日在蘭若寺的經歷緘口不言。
日子充實而又平淡,直至五天後,皇帝駕崩的訊息傳遍大周。
天下縞素,九州同悲。
未等行完喪儀,齊王在鎮北侯扶持下起兵清君側,發布檄文聲討英國公通敵叛國,給北狄人提供情報,暗中促成回雁關之戰。
是非對錯眾說紛紜,未出半月時間,叛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北境。不久後,南地的楚王同樣擁兵自立,爭得江南世家大族的支援。
烽煙四起,洛京危如累卵,太子倉促登基為新帝,命舅父英國公率軍討賊。
涼州雖因偏遠逃過戰火,卻也被迫裹挾其中,若鎮北侯與齊王戰敗,城中百姓難以逃過新帝清算。
是以,得知戰事那刻起,徐妙宜便提心吊膽,舅父遠在洛京沒有訊息,而最有希望將他救出的鎮北侯,又成為了朝廷得而誅之的反賊。
顧家上下都緊張起來,連素來穩如泰山的顧老太爺,也隔三岔五派人送藥材去前線資助叛軍,順帶打聽訊息。
終於在四月中旬,鎮北侯派人傳信顧家,讓把顧掌櫃接走。
此時北境叛軍已經奪下冀州,劍指京畿重鎮雍州,與朝廷大戰在即。
容夫人擔憂丈夫安危,本欲親自前往,無奈顧老太爺再度病倒,家中實在離不開人。
顧長寧意外站了出來,說她願意前去冀州把父親接回來。
顧老太爺並不放心讓她一個女郎去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容夫人勸道:“父親,寧兒能有這份孝心是好事,我不求她像窈窈聰慧能幹,但至少她也該有所成長。”
得到長輩點頭同意後,顧長寧開始著手準備,光護衛就帶了將近三十人,再加上贈給鎮北侯的藥材和金銀細軟,足足裝了好幾車。
徐妙宜看出她非常焦躁不安,一邊幫她打點,一邊安撫她。
臨出發前夜,顧長寧來了她的院子,緊張地說起明日行程。
小娘子嬌生慣養,從未出過遠門,頭一回接手如此大的任務,難免心生慌亂。
思忖片刻,徐妙宜主動握住表姐那冰涼微顫的素手,下定決心,“阿姐,我陪你去,但我不能陪你進軍營,先在冀州城外等候。等你順利接上舅父,我們一起回家。”
舅父是因為她遭此劫難,她怎能坐視不理,讓阿姐獨自去到正在打仗的前線,面對未知危險?
無論如何,她都要親眼確認舅父平安,將來才可放心了結恩怨。
冀州城樓,月華如霜徐徐傾瀉鋪灑大地。
“幸得侯爺相助,本王才能如此順利奪下北境。”趙承筠揚眉一笑,遠眺雍州城的方向,“等攻克雍州,洛京指日可待,到那時本王必定重重嘉賞侯爺,定國公的封號可好?”
衛栩卻道:“臣無其他心願,只希望殿下將來登臨皇位,把國公府交由臣來處置。”
當初兩人確定合作時,他就只提了這個條件,趙承筠自然沒忘記,“本王答應侯爺,將來絕不插手國公府之事。”
他攜衛栩下了城樓,走路姿態與常人無異,完全瞧不出曾經是個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