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那夜,徐妙宜曾與他提起過想回家,他卻沒有細究緣由,因心緒不佳,甚至將與她歡好當成發洩,之後深夜離開親手處置了黎志。
所以她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服用的並非試藥的古方,而是用於調理婦人氣血虧虛的補藥。
可她為什麼當時不走,非要等到昨夜?
是因為顧念他中毒失明,還是另有隱情。
衛栩容色凜然,“除了讓你置辦路引,她還問過些什麼?”
陳適答:“娘子還打聽過我家掌櫃的訊息,說自己年幼時曾受老爺施粥之恩。後來娘子聽說我家掌櫃被人陷害下獄,著急得很……”
他將前日與徐妙宜的對話原模原樣複述給了衛栩聽,一個字也不敢漏。
之後便是如死寂般的沉默,直至燭火嗶啵一聲。
衛栩淡淡道:“處理掉。”
旋即有兵士入內,將陳適架起拖走。
小夥計掙紮哀嚎起來,高呼貴人饒命,卻被麻布堵住口發不出聲,驚恐流淚。
孫大夫於心不忍,跪下求情,“主上,饒他一命吧,萬一顧娘子回來得知此事,心中定然過意不去。”
只要他想隱瞞,徐妙宜永遠都不會知道,可聽到“回來”兩字,衛栩神色松動,“你看著辦。”
孫大夫謝恩,急忙將嚇得涕泗橫流的小夥計領了出去。
衛栩坐回圈椅上,左肩傷口火辣辣地疼。
她著急離開,原來是因為舅父出了事,可即便她趕回去了,又有什麼用?衛翀此人隱私歹毒睚眥必報,得知顧家協助逃婚,必定不會輕易放過。
思及此,衛栩召來郭恆,“讓寒鴉查查顧家掌櫃現被關押何處,把人撈出來。”
頓了頓又肅聲吩咐:“封鎖涼州所有城門,凡入城者,皆要查驗身份,今夜將她的畫像擬好,明日一早散發出去。”
郭恆領命離去。
衛栩屈指輕叩紫檀木扶手,輕嗤一聲。
普天之下能與衛家對抗的不過寥寥數人,他便是其中之一。
她想要家人平安,他替她去爭,為她斬斷所有的隱憂與驚懼。
他們之間來日方長。
姜嬸將徐妙宜託付給了一對姐弟,姐姐叫裴萱,弟弟叫裴言。
離開堯光山後,因路途遙遠,當晚並未抵達涼州。
三人在一處山神廟宿下,裴言拿了砍柴刀蹲在門口守夜,裴萱抱來幹草幫她鋪好。
與他們趕路一整日,徐妙宜大致瞭解這對姐弟的情況,裴家父母早已過世,姐弟兩在堯光山採藥為生,這次去涼州,一來是給藥鋪送藥,二來,裴萱想讓弟弟裴言拜師做學徒,將來好當個郎中。
裴萱說:“也不知有沒有藥堂肯收阿言,我想著,去山裡採藥還是太危險了,他今後做個郎中會安穩很多。”
徐妙宜主動開口:“阿姐,我湊巧認識顧家老爺,等到了涼州城,或許可以幫您引薦下。”
裴家姐弟捎上她回涼州,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報答這份恩情。
“當真?”裴萱笑著道,“太好了!有勞娘子。”
徐妙宜點頭,心中卻悵然起來,她頸部淤青未消,如今這副模樣,回到家中該如何和長輩們解釋呢。
翌日清晨,三人啟程出發。
上車後,裴言遞給她一條兔皮圍脖,溫言道:“阿姐讓我給娘子的,娘子可以先遮一遮,等進城後買點活血化瘀的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