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志道:“顧娘子的凍瘡沒有複發,主上沒讓她受凍。”
郭恆嘖嘖了兩聲,這倒是實話,一路下來鎮北侯將那小娘子護得跟什麼似的,也知道要按時休整用飯,夜裡在驛館投宿,不像以前不眠不休趕路了。
徐娘子生得貌美溫柔,心地又好,誰瞧見了能不喜歡呢。
“你不覺得主上近來很奇怪嗎?”見郭恆失神,黎志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主上分明已經痊癒,卻還讓我瞞著顧娘子。”
郭恆沒接這茬話,戴好手衣,“我去給九郎送藥了。”
鎮北侯這是想哄徐娘子留下,卻又開不了口。
元月十四這夜,急促馬蹄聲劃破闃靜長空,溧陽城城門緊閉,城樓上兵士往來巡邏,一派肅殺之色。
眼前城池巍峨高大,如同一頭沉睡在雪原裡的巨獸,但是與記憶中的涼州有些出入。
徐妙宜眨了眨眼,是因為她十二年沒有來過,涼州變化很大嗎?
衛栩勒停駿馬,“這是溧陽城,隸屬涼州,但與主城相距百裡。”
他說的回涼州,原來是回這裡,徐妙宜恍然大悟,眸底流露出些微失望。
郭恆翻身下馬,抱拳道:“主上,城門已關,需要信物方可通行。”
衛栩解下腰間青銅令牌丟來,郭恆接過,舉著令牌向城門走去。
守城兵士卻沒有開門,高聲用胡語問話。
郭恆用蹩腳的胡語答了幾句,終於,厚重城門緩緩開啟。
徐妙宜暗暗吃驚,她聽不懂胡語,但知曉能夠深夜叩開落鎖城門,這胡商必定來歷不小。
衛栩神色肅冷,眼眸微睞長眺北方。
從溧陽城往北再行百裡地,便是回雁關,北狄的騎兵正在迅速往此處集結。
夜雪簌簌,兵士執長戟魚貫出城迎接,分列城門左右,雖未跪地行軍禮,卻都不約而同低頭。
溧陽城的守將名喚李朝亭,是衛栩從涼州軍中一手提拔上來的。
聽聞鎮北侯到了溧陽城,李朝亭原本要出城迎接,想起密信中那番叮囑,只能遠遠在城樓上向他抱拳行禮。
隔著風雪,李朝亭視線有些模糊,依稀瞧見鎮北侯懷裡抱著個女人。
女人?李朝亭定睛細看,竟是個生得貌美動人的小娘子,瞧著年歲也不是很大。
衛栩眸光一沉,雙腿輕夾馬腹,催動坐下青驄,帶著懷裡小娘子入城。
李朝亭不敢再冒犯,恭敬地低頭,暗自驚詫鎮北侯身邊何時有了女人侍奉,待會兒定要找郭恆好好盤問。
溧陽城屯有重兵,除兵士外,城中百姓均是這兩年陸續從涼州遷來的,屋舍也是後頭新翻蓋的。
明日便是上元節,道旁的屋舍掛滿各色花燈,有蟲魚鳥獸形狀,也有走馬燈、明角燈、花草燈,卻都未點蠟燭。
眼前一切實在陌生,徐妙宜好奇地打量這座看起來挺新的邊境小城。
約莫兩刻鐘後,駿馬停在一座小院前。
院落為兩進佈局,依次穿過宅門、外院、垂花門和小庭院,便來到了正房。
房中燒著地龍,溫暖如春,熱意拂面而來。
徐妙宜拍了拍雪,脫下白狐裘掛在衣桁上,沐浴梳洗完已過了子時,實在扛不住睏意,伏在枕上睡了過去。
夜色已深,燭火即將燃盡。
徐妙宜睡得沉,這段時日趕路奔波,好在她並未清減,氣色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
衛栩輕輕替她掖了掖錦被,兀自離開主屋。
庭院裡,李朝亭披著氅衣與郭恆站在一起,凍得直搓手,見到他立時抱拳見禮。
衛栩道:“去書房吧。”
兩人跟隨在他身後去了西側廂房改成的書房,李朝亭抖落氅衣沾染的鵝毛大雪,說道:“末將按照侯爺吩咐,三日前就將您來溧陽城的訊息放出去了。北狄那邊,領兵的是清平郡王赫連崢,此人打仗能力平平,不過其母為北狄王庭長公主,其父乃北狄大將軍赫連宗岐,五年前被您斬於馬下,曝屍回雁關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