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栩隨意坐著,雙手握拳搭膝,那柄常用的橫刀支在腳邊。
徐妙宜倏然一驚,他也要一起坐車嗎?怎麼不騎馬了呢。
看到徐妙宜,他微微抬頭,“因為你,已經耽誤了一個時辰。”
聽這語氣,似是責備。
客棧那碗湯本就惹他不悅,加上她腹痛難忍耽誤了眾人出發的時辰,他不責備她才怪了。
徐妙宜落下車簾,挑了處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誠摯道歉:“郎君,我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寬宥我這一回。”
又故意錯開話題:“郎君體恤我身子不方便,還讓郭大哥幫忙找了一輛車。”
衛栩道,“不必,都走你的賬。”
什麼?徐妙宜睜大雙眸難以置信,分明這輛車他也在坐,怎麼就走她的賬了?
“也不用擔心還不起。”衛栩目光掃過她的臉龐,“如果你有命活著,再還也不遲。”
馬車使動,微微顛簸,徐妙宜雙手撐住身形,因他一番話激得後背生寒,“郎君,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顧娘子,你知道什麼叫藥引嗎?”
“所謂藥引,是以藥人之血為引,而煉制藥人,須以湯藥精心澆灌,施以金針輔之。”衛栩挑眉,“你當不會真以為我是什麼善心人吧。”
徐妙宜沒忘記自己答應了給他做藥引這茬事,“那要喝多久的藥,取多少血,需要天天取嗎?”
“短則一月,長則半年,但你放心,我等不了那麼久,會給你用最快的法子。”衛栩道,“取心頭血一盅,為藥引。”
一盅心頭血!徐妙宜大驚失色。
取心頭血,聽著就很恐怖,她怕痛,也怕死,難道別的部位的血就不行了嗎。
“顧娘子,好生養著。”衛栩低笑,“你這條命,很珍貴。”
他等待解毒的機會,已經等了很多年。
而第一次毒發,是十二年前。
慶歷十五年,老英國公病故,他們母子三人被趕出國公府,母親決意帶他和胞弟衛珩北上故鄉涼州謀生,夜遇流匪。
流匪不圖財,直取他和胞弟的性命。
為了保護他們,母親被流匪當場捅死,他心口絞痛,像是活生生被人用刀子剜肉,痛苦到蜷縮在地上,卻還是在刀鋒即將砍向年幼的胞弟時,拼著一口氣撿回橫刀,殺了那八個流匪。
雖僥幸撿回一條命,但自那時起,他每夜都被噬心之痛折磨,後來遇到一位好心遊醫看診,說他中了南疆奇毒隱月,但解毒之法早已失傳。
再後來,孫大夫用藥物調理,才漸漸將他的毒發頻率減至每月兩三日,並告訴他或許找到了幾幅可以解毒的藥方,須從南疆尋覓靈蠱,用人試藥,再以藥人心頭血精心喂養,制為藥引。
他此次回京,一來是覲見天子明晰朝堂局勢,二來,也是為了接應靈蠱,將其送到萬春谷精心飼養。
至於藥人,萬春谷主曾有交待,挑選身嬌體弱的最適宜,能最直觀顯現出藥方是否有誤。
可惜萬春谷遲遲沒有挑到合適藥人,而眼下,正巧有個現成的小娘子,他為何不用?
徐氏所求之事,他都做到了,那麼她是否也該兌現承諾,以身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