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姬遷出來，吳明放下終端，開始吃飯。
姬遷全程沉默，目不斜視，表情嚴肅，專心吃飯。吳明好奇看了他好幾眼，他仍是一聲不吭，假裝自己對管家隨機生成的菜有非常大的興趣。
吃完了飯，管家收走盤子後，吳明開始寫報告。她寫著寫著去看姬遷，他表情居然還沒變，還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她覺得好玩，還禁不住地想笑，手在終端上敲敲打打寫寫畫畫，問：“你醒了沒？想好要說什麼了嗎？”
姬遷說：“想好了。”
醒來到吃飯這段時間，姬遷緊急瀏覽了一些訊息，得到想要的資訊。他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說：“師尊，我查過了，社會福利制度非常完善，而且機構都很負責。”
吳明：“？”
“我雖然沒有在這裡讀過書，但我可以透過學習，獲得必備的生活技能，比如操控機器人，連線終端。就算我……我。”他很艱難地說出下面的話，“我說這些，是為了說明，就算我離開了你，我一樣能在這個世界中生存下去。”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只是這與我們昨晚說的有什麼聯系？”
“你晚上說擔心我後悔，可是我很清楚，我不會後悔。”
“為什麼？”
他說：“因為我愛你。”
吳明打字的手一頓，她猶豫了一下，轉過來正對姬遷，關掉了終端。
“師尊。”姬遷的話裡隱含低落，“你決不能否認，我愛你。”
她點頭。
“我也決不能自欺欺人。你不愛我。我時常會想，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師徒？伴侶？抑或都是或都不是？我一直以為你接受我之後，與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快樂的。”
“是快樂的。”吳明肯定。
“這種快樂能維持多久？未來會不會有一天消失？從快樂變成厭倦。你會不會像兩年前果斷地以死亡為代價離開我們一樣，再一次拋棄我？到那時，如果我還在你身邊，只會成為你的拖累，你的負擔。我思來想去，你怕我後悔，也就是出於這個原因吧。”
吳明撫住額頭，兩隻手貼住臉從上到下抹了一把，壓抑住剛燃起的怒火，平靜問：“我在你心裡就是這種人？”
“不是。”姬遷目光澄淨，坦然說，“但是明明。你既只說擔心我後悔，不說緣由，我也就只能猜測。”
吳明哽住。怒火瞬間全消，她擔心起等下說了話，姬遷會生氣了。
“我不覺得你會成為我的負擔，你就算不會成為我的伴侶，你都是我的弟子。我是怕你的愛消退以後，後悔隨我留在這裡。再想回到師門，生活環境大變，習慣需要更改，甚至世事變遷，滄海桑田。阿遷，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在我剛回來，你囚禁我那日，你說你做了個夢，在夢中過了幾百年，遺忘了我。夢中會忘記，現實中亦然。”
“可是你回來了。”
“我是回來了。我們還比過去親密許多——”
“師尊！”姬遷緩慢地呼吸，胸膛上下起伏。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有火苗在其中躍動。吳明知道，那是憤怒。
“明明……我很難過。”
吳明心頭倏地酸澀。
正在此時，終端發亮，叮咚一聲從她手腕上傳來。她點開，是譚梅發的訊息，問她報告寫好了沒。宛若抓到一條藤蔓，吳明從喉嚨裡擠出一句我去局裡，我們彼此冷靜一下吧，便匆匆出了門。
姬遷變成雕塑，脊背挺直，一動不動，目送她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