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但是活了
魔姬說得不錯,唐夢柳是她的女兒,體內流著和她一樣的血,由她教養長大,是這個世界最像她的人。
足以吞噬一切的不甘,深入骨髓的惡意,都是被她一手培養出來的。
母女兩人有相同的氣息,所以唐夢柳靠近,魔姬全然不知,直至被刀貫穿身體。
唐夢柳的淚水模糊視線,她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哭冉元澤,平越,姬遷,和瀕臨死亡的吳明。她的眼淚裡,沒有一滴是為魔姬而流。
利刃穿透皮肉的聲音響起,微弱的力量試圖阻止她,她雙手握在刀柄上,用力一攪。
“呃……”
魔姬的手一鬆,吳明跌落在地,握住刀刃往後推,只聽“鐺”的一聲,刀刃落地,唐夢柳連退數步,勉強站定,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強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動,強迫自己去看魔姬的眼睛。
經歷牢籠內的一場爆炸,魔姬頭發散亂,衣服上血跡斑斑,胸口的貫穿傷猙獰無比,整個人比傳說中的妖魔鬼怪更加可怖。
她腳步緩慢,朝唐夢柳走去,面容可怖猶如修羅惡鬼,心髒處的貫穿傷猙獰無比,鮮血沿著衣服下落,拖了好長一條。
唐夢柳仍是下意識想退,腳步挪動前看到地上的師門四人,又挺直脊背,咬緊牙不肯退一步。
短短幾步路,唐夢柳覺得比一生還要漫長,手心汗涔涔,心跳如擂鼓。魔姬走到她面前,張嘴剛想說什麼,整個人卻忽然墜落了下去。
唐夢柳試探地,猶豫地去探她鼻息,手指顫巍巍停了幾秒鐘,什麼都沒感受到。
她雙腿一軟,好似失了什麼支撐,身體重如千鈞,壓得她要喘不過氣,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囂同一件事。
你殺了她。
你殺了魔姬。
你殺了你的母親。
唐夢柳連短暫地矇蔽一下自己都做不到,她無比清楚地意識,在魔姬倒地的那一瞬間,她心裡除了松氣和産生面前這個人是否死亡産生的疑惑以外,還湧出了巨大的、壓倒其他情緒的狂喜。
天啊,我是不是真的殺了她。
我終於……殺了她。
吳明知道自己在做夢。
如若不然,她怎麼會回到那個由金屬建造而成的房間?怎麼會有一個機器人拉著她,強硬地將她關在裡面?
這個視角真是奇特,她靈魂出竅,飄在幼年自己身邊,看她臉上忿忿,眼珠一直往邊上看。圍觀的其他孩子都嘻嘻笑笑,七嘴八舌地說你進去了要怎麼怎麼樣,她暗地裡做了個鬼臉,在機器人的視線盲區,對親密的夥伴做口型,“等我出去,我就把它給拆了!”
夥伴同樣回她口型:“好啊,我們一起。”
機器人帶她進了禁閉室,方方正正的屋子,牆壁閃爍銀色光澤,除了一張桌子和一條凳子以外什麼都沒有。
“小七。”機器人沒有嘴,只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聲音從胸腔中發出,“你犯了錯,需要受懲罰,明白嗎?”
她回答得不情不願:“明白。”
“在這裡反思兩個小時,明白嗎?”
“明白。”
室內頂端有一圓形的頂燈,光芒明亮柔和,機器人一走,她就在椅子上趴下來打算睡一覺。換了好幾個姿勢,她都覺得不舒服,幹脆平躺在地上。
吳明不想再看下去了,後面會發生什麼,那些事在腦海中不曾模糊半分。她嘗試離開,醒來,想回到現實中給平越等人報仇。
過了一會,世界逐漸模糊,她感覺自己輕飄飄地,一直在往上飛。飛到夢境的頂端,她去觸控那一層透明的屏障,指尖感受到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