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吳明不太想進他屋,總覺得很危險,但又不好坐外面,他屋外有一片很整齊的草地,感覺也很危險,可吳明也不能讓他去自己屋,這更危險。思來想去,只有去師姐面前坐著聊天不危險,然而又下不去口。
人啊,顧前顧後就是很麻煩。
東想西想的時間裡,吳明已經走進了他的房屋裡。姬遷輕輕推了一下門,然後咔噠一聲,鎖上了。
姬遷的屋內吳明過去常來,裡面有什麼陳設也很清楚,她坐在放了軟墊的椅子上,面前擺了茶杯,裡面不是茶,是我喜歡喝的果汁。
幾顆夜明珠,幾只蠟燭,懸在空中,投下綽約的影子,從吳明這個位置看過去,姬遷眼神明亮,面板光滑,連睫毛都根根分明。
“師尊想說什麼?”
吳明沉默了。
其實來的路上想好了說辭,但此時此刻面對姬遷,看著他的眼睛,突然就忘得一幹二淨,半個字也想不起來。
吳明搜肚刮腸,憋出幾個字,“沒什麼,就想來看看你,今日過得怎麼樣?”
“很不好。”
吳明心知是因為他輸給唐夢柳之事,或許也有先與任唯和唐夢柳談話的緣故。
見她再次無話可說,姬遷輕笑一聲,笑容裡有很深的自嘲意味,“我本以為,我們今日能無話不談,不想卻是相對無言。”
吳明無力辯解,“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沒想好怎麼……”
“師尊不說,那我來吧。”他直視吳明,“在你心裡,我究竟是什麼?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
“當然不是!”
“那為何你在拒絕我之後,卻又與我做出那等事?”
“我……我喝醉了。”吳明蒼白辯解,連她都覺得這句話沒有一點信服力。
“你為何又說這一切要當做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情你以為我忘得了嗎?”
吳明聲音細弱蚊蠅,“忘不了。”
連她自己都忘不了,更何況是他。
“師尊,我本在剋制自己。我要遠離你——不,是我應該遠離你。我不能放任感情吞噬自己,我不能有損你的聲譽,我不能讓師弟師妹發現我們之間的端倪。”
姬遷的聲音古井無波,“你是天下最好的師尊,我一直都很感謝天道,能有幸拜在你門下。你很好,是我不好。是我生了妄念,生了妄想。”
明明他沒有什麼表情,可吳明還是從他平靜的外表下,讀出很深的痛。
吳明心中驀地酸澀。
姬遷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是天之驕子,是門下所有弟子的表率。他應該意氣風發,應該如玉無暇。
吳明也有些難過,眨了眨眼,端起水杯喝水。熟悉的甜味中帶了些冰涼,果汁流入喉間,最後反哺出需要細細品味的苦。她澀然道:“不是你不好,是……是那日我不該貪杯,導致後面的事。”
吳明放下水杯,卻有些不穩。杯中水傾灑出來。桌面濕了一片,水沿著桌邊流下去,滴在衣擺。她站起來,躲避那灘水跡,姬遷也站起來,過來擦幹桌面。
吳明彎腰低下頭去看還有沒有其他地方被水打濕。誰知有什麼東西順著動作滑出來,叮一聲落在了地上。
是從任唯那裡沒收的玉簡。
玉簡裡不能見人的內容霎時全部湧進腦海,吳明連忙附身想撿起來,但是姬遷動作比她更快,她的指尖堪堪擦過他的手背。
“這是何物?”姬遷疑道,吳明的那句給我還沒能說出口,他就已經檢視。
救命。
吳明在心中吶喊。
我好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