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尚且強健,可幼時會同她一同賽舟,不服輸擰他耳的妹妹,已經憔悴成這般了。
那麼小小一隻,了無聲息窩在那兒。
虞錦年頭好似被鐵杵重重一擊,眼前直冒金星。父親臨終前氣若遊絲握著他手,囑咐他一定要照顧好妹妹的場景,又浮現在他眼前。
他真該死,沒把好關,將妹妹託付給了這麼一個狼心狗肺之人!
虞錦年含恨回首望了謝濯光一眼,向來直率真誠的人,眸裡全是幽暗的血光。
謝濯光對上他這副想殺人的目光,眼,垂了下去。
虞明窈眼睫微動。
自裴尚離去後,她再未睜過眼。初夏暑氣未消,帶著濕意的淚痕,只過了小會,便只留下兩道幹涸的痕跡。
她睡得昏昏沉沉,身子骨也犯懶,沒精神得很。
虞錦年那道喚聲,實在太輕。她迷糊中,只覺耳旁有蚊子似的聲響,縈繞不散。
虞明窈沒多想,蹙眉睜開沉重的眼皮,向後看去。
“兄長……”
虞錦年高大的身軀,佔滿她目之所及之處的瞬間,虞明窈眼角的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她身軀開始不自覺顫抖,隱忍、讓人落淚的哭腔,斷斷續續,從她嗓子眼裡冒了出來。
虞明窈攥緊了手中的被角。
下一息,虞錦年不顧男女大防,沖上來就抱住了她。
“妹妹走,兄長帶你回家。這破地,咱不待了。”
忍了一路的恨,在胸腔內打滾翻湧。他今日要是帶不走妹妹,怕是天上的雙親,也不得安眠。
虞明窈的淚,很快將虞錦年的衣襟打濕。
她沒傷心多久,怕自己現今這副破爛身子的狀態,叫虞錦年發覺了會心痛難忍,她忙將虞錦年推開,胡亂抹了兩把臉,面上擠出一個強裝的笑來。
“兄長,我沒事,六郎他對我好著呢,你就放心吧!”
她目光看向謝濯光,謝濯光收到她眼裡的求救後,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替她遮掩。
虞錦年更加氣了。
斥罵到了嗓子眼,堵得不上不下,還是被他壓了下去。
他這時才有餘力打量起虞明窈來。
煞白慘淡的面色,往日滿是血色的唇,此時也蒙上一層灰白。更加不用說原本就不甚結實的身板了,現跟張薄紙似的,風稍大點都能颳走。
虞錦年向雁月使了個眼神,一雙大掌死死鉗住謝濯光的手。
“你跟我來。”
他連喝帶威脅,將謝濯光扯向外邊。
屋內除了自己和小姐,再無他人,雁月終於有機會好好瞧瞧她的小姐了。
大婚那日她應承了虞明窈的話,背對她向前頭走去,這一幕,在接下來的七八十個日夜裡,在她腦中翻來覆去。
她數次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
而後,望著身後空無一人的床,痛哭出聲。她這條命,自幼時被老爺救起時,就已給了虞家了。
若小姐不在了,她還要這條命,有什麼用呢?
雁月顫著手,向虞明窈小了一圈,兩頰都快要陷下去的臉落去。
虞明窈捉住她的手,沒讓她繼續觸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