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門,就聽得裡頭傳來謝濯光隱忍、像是小獸般嗚咽的聲音。
這十幾年過去,除了夫人去世那次,他從未見他,哭得這樣歇斯底裡過。
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窈娘,你怎麼能不要我,窈娘……”
謝濯光剛一到榻前,虞明窈憔悴、生機全無的臉,映入他眼簾,謝濯光一下如受了莫大的打擊般,有重重一擊,落在他心上。
只是五六日未見而已,時間也不長,她人,怎麼就成了這樣?
素來鮮活、會跟他嗆聲、頂嘴的人,現了無聲息躺在榻上。
那頭油亮的黑發,枯黃幹枯。她身上,全是醃入味的病容。
似一枝秋海棠,被雨打霜凍,雪白的花瓣,從中央處浮出黃豆大的病斑。
這一剎那,謝濯光甚至都不敢上前,再細瞧她一眼。
程青推了他一把。
“世子,您還愣著幹嘛?見人,人要緊。”
謝濯光忍住心口處的拗痛,步子越近,他的心,越痛。
待見到虞明窈陷入沉睡、無聲無息的臉時,他再度忍不住心口處的痛,咳出一口血來。
程青立在原地,沒有走近。要他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窈娘,醒醒,你醒醒。”
謝濯光緊緊握住虞明窈的手,泣不成聲。到了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妻,在他的忽視中,連手腕都瘦成這般,鐲子戴上去空蕩蕩的,全是空當。
他明明說,要好好護著她,不讓她受傷害,可兩世以來,傷害他最愛的人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謝濯光簡直想抽打自己一頓。
昏昏沉沉中,虞明窈聽到耳邊若有若無的泣涕,她使盡全身力氣,才將眼皮睜起。
看到謝濯光一臉風塵、落魄,衣襟上還沾著血,這麼狼狽出現在她面前,她甚至還有心思,舉起枯瘦的手,去拭謝濯光的眼淚。
“哭什麼呢?”
她的聲音很柔,柔得謝濯光心口處,更加痛了,像是渾身上下化成千萬塊碎片,被撕扯那般痛。
“你恨我吧,窈娘,”謝濯光從袖中抽出一把鑲滿寶石的匕首,塞到虞明窈手裡,“殺了我,我這條命都賠給你。”
可虞明窈眸裡,沒有愛,也沒有恨。
彷彿她渾身的人氣,那股子想要活著的慾望,全隨著心氣的消散,消弭了。
留下的,只有一具空蕩蕩的骨架。
她別過頭去,不再看謝濯光。
“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只希望我們……生生世世,不複相見。”
謝濯光又開始咯了,方還強忍著的淚,隨著心口處越破越大的洞,流得更加厲害了。
虞明窈不想見他,他拍了拍虞明窈的手,忍住心中的悲痛,退出房去。
程青跟在他身後,見他面目由悲痛,幾乎在瞬間,就變得冷酷、一點人味也無。
他喚來啞婆,還有專門負責看守宅子的死士。
“我好好一個人交給你們,是怎麼到這等地步的?”
他銳利的眼神,射向她們。
兩啞婆,同看管她們的死士對視了下,隨即手比劃了一會。經死士複述,謝濯光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