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頰貼在窗子上,整個人側著身子懶懶倚在窗邊,說這話時,他聲音很輕,帶著些漫不經心,嘴角壓出一道淺淺的褶皺。
“又耍無賴!我還沒跟你生氣。”
窗內,虞明窈側著身子半坐在榻上,臉離窗子不足一指。隔著一道手指甲寬的窗縫,兩人不說話時,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
裴尚在這寂靜之中,淺淺嗅了一口。
“好香,”他垂下眸,未等虞明窈回聲,又接著問:“近半月未見,窈妹妹有想我麼?”
“我不知窈妹妹會不會想我,但我很想你吶……”
他拉長語調,手捂著胸口,頗有些澀意的男聲響起。
“我那日胸口莫名的痛,整個人也不知為何,心裡發慌,思來想去,也不知發生了何事。那時我還心存僥幸,總不能是你出了事吧?結果幾日後書信一到,竟真是你。”
他嘆了口氣:“窈妹妹啊……你人走了,把我的魂也帶走了。”
少年郎坦白熱切的心事說完,作為示愛物件的虞明窈,一時間竟找不出話來回。
自打今日見了那兩顆紅豆,虞明窈就知道這人沒打算藏著掩著了,他素來就是個直率又真摯的性子,心思明晃晃擺在明面上。
他心儀自己,想娶自己為妻。
就這麼簡單。
可是……虞明窈腦子裡,卻不適宜地浮現那雙青色皂靴的影子。
若是自己就這樣接受裴尚的話,那人怎麼辦呢?
她蹙著眉頭,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方才只開了一道縫的窗,“咯吱”一聲,被裴尚從內向外掰開了。
隱隱夜光之下,裴尚看不清眉眼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噓,”他一看她似有動作,立馬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別關窗,讓我瞧瞧你。”
他言語之中,透著一股自諷:“白日裡光顧著慪氣去了,竟沒看你兩眼。現一片漆黑,就一點點光,我想看清你的神色,都做不到。”
“那就白日看。”
“白日?”
裴尚淡淡瞟了虞明窈一眼,“我才不,我要回屋哭鼻子。誰叫窈妹妹既不心疼我,也不哄我,一點歡喜都不給我。”
他話一說完,虞明窈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一時沒搭話,氣氛頓時凝住了凍在那。
裴尚先前本沒覺得有什麼,就算自己並不算含蓄的示愛,得不到回應,但總歸她知曉自己的心事了。
可當她真的全然無動於衷,甚至連句搪塞的話,都不給時,他是真的有些難過了。
地上一長一短,人影成雙。而地面上,卻是身距一尺,心離百仞。
“好好的,怎把自己說委屈了?”
虞明窈眼底浮過一絲苦笑,她伸出手去,意欲拍拍面前這人的肩,不讓他那麼難過。
卻不料,手剛伸出,還在半空中,就已被一隻大掌牢牢握住。
他帶著她的手,向他被夜風吹得泛涼的臉頰貼去。
素來氣拔弩張的人,像一隻乖巧無害的貍奴幼崽,蹭著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語氣委屈嘟囔著:“多心疼些我,多看看我,別……”
裴尚說到這,眼底閃過一絲幽光,只一瞬,他又恢複到先前無害的模樣。
手中握著的手,纖細柔軟,似棉花一般。裴尚直蹭到它一點點變僵,僵到他無法忽視時,他這才慢悠悠將她的手放開。
“救你的那個好心人,是男子還是女子?我認得麼?”
黑暗中,裴尚這句話問得極其溫柔,又帶著些蠱惑。在某些方面而言,他亦是個天資聰穎的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