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那個一身青衣、站若修竹的身影,落入眼簾之時,她還是會禁不住倍感酸澀。
此去經年,再不複相見。上一世總受流言紛擾的窈娘和謝六郎,他們的故事會逐漸消散在塵光裡,再無人知曉。
愛恨皆無蹤跡。
虞明窈不想已經定了的事,仍磨磨唧唧反複咀嚼。可那是長達十年的光陰,使她從一個純白的稚子,到一個飽受冷暖的婦人。
她忘不了初見時的忐忑,忘不了清茶事件事發,這人一身高潔將所有過錯攬下的淡然。
忘不了自己鳳冠霞帔,滿臉嬌羞被他擁入紅帳的羞澀暗喜。
她摩挲著那具身軀,從清瘦到孔武有力。
她在他背脊上留下過許多抓痕,她恨他時咬過他,惱他時作弄過他。
她沒想過除了白頭以外的結局。
青天白日,虞明窈眼角不自覺又紅了,她慌忙從袖中抽出錦帕,不想讓任何人瞧見這一幕。
可偏生,謝濯光一向對外人的視線敏銳,何況是這麼一雙灼灼的目呢?
他回望過來時,瞧見的就是這麼一副美人落淚的景象。
她一身素衣,身姿婀娜滿是風流之態,殷紅的眼尾,即使隔了數丈,似針一般紮痛他的心。
謝濯光終於無心那勞什子試捲了。
三番五次被虞明窈悽婉、哀傷的眼神瞧著,謝濯光自認就算是六根清淨的修士來了,此時也難免會心起漣漪。
這人怎麼能用這樣的眼神瞧自己呢?
她究竟是心慕自己,還是心慕自己?
謝濯光嘴角浮起一縷苦澀,這個疑惑怕是難解開了。
她,要離去了。
離去也好,他自會尋一品性高潔、如白蓮般內斂樸實的女子,擇為貴妻。
好男兒志在四方,妻容色太甚又慣會招人,恐不堪為良配。
繡著青竹葉片的袖擺下,一隻修長如玉的手緊了緊。
謝濯光眼前又浮過一張雪白的面頰,面頰上兩道殷紅的口子,鮮豔的血滴徐徐沁出。
散學了,第一次眾人皆有些磨磨蹭蹭,捨不得離去。
先前搭嘴懷疑另有隱情的學子,斟酌半晌,鼓起勇氣上前同虞明窈道歉。
“先前是我太小瞧人了,虞妹妹,我向你道個不是。”
他臉漲得通紅,剛準備彎腰鞠身,就被虞錦年推至一旁。
“道不是可以,妹妹是你叫的?我就說你們這群人,自詡為名門望族,鼻孔朝天,實在太瞧不起人。”
“我是不行,但我妹子你們憑什麼也認為她也倒數?”
“合著我們蘇州府就是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世面?”
他說得義憤填膺,先前道歉那人羞愧之餘,其他圍觀者見狀紛紛解圍。
“錦年兄別惱,是我等的錯。要不我們請你今兒去天香樓三樓,大夥不醉不歸,既向你倆賠罪,也算踐行。可否?”
“是啊是啊,錦年兄你就應了,要不我等也於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