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今然問道:“徐道長這是怎麼了?”
徐聽霧抬頭看他一眼,又嘆口氣:“這次我離開,本是想著請那位醫術精湛的前輩來,沒想到一進師門師兄便告訴我,他老人家去雲遊了,在下只得空返……”
坐在上首的和站著的那個全都沉默了,徐聽霧誠懇的抬頭看著他們,又說:“不過我留了書信,若是前輩回山也能立即趕來。”
蒼瑞不發一言,只靜靜的看她,目光平靜的沒有情緒,彷彿還在等她繼續往下說,徐聽霧突然有些後背發毛。
他的眼睛跟蒼今然的很像,但眼神完全不同,蒼今然彬彬有禮,待人接物謙虛和善,眼神溫潤如玉,蒼瑞的眼睛深邃有神雖病弱卻目光如炬,一看便知不好糊弄。
徐聽霧想了想,接著說:“我也跟前輩去了訊息,只是還沒等到回應,想必過幾日便能收到訊息。”
“哦?”座上的人忽地發出了疑問,“徐道長不知那位前輩去了何處,也能寄書信嗎?”蒼瑞微垂著眼睛,問出了這句話。
徐聽霧微一抿唇,謙虛點頭:“並非是寄的,我們修道之人確有自己的辦法,只是前輩事忙或許沒來得及看。”
說的神乎其神,就分辨不出來是真是假了。若她藉口完美,蒼瑞自然覺得這是早就籌算好的,她便故意留個漏洞等他抓住,再打消他的疑慮。
但她之前嘴上說說,並不會真的拿玉通出來演示,沒想到蒼今然卻驚嘆:“當日見道長手中符紙自燃便覺得神奇,沒想到竟然有常人不可思議的聯絡方法?”
他瞪著眼睛滿臉驚訝,倒是真的在誇她,徐聽霧卻有些不好意思了,彎起嘴角微笑說:“正是。”
蒼瑞不動聲色的看了自家兒子一眼,然後像被胸悶似的咳了兩聲,頓時吸引了蒼今然的注意力。
徐聽霧看著他脖間的紅色玉瓶輕輕晃動,才發覺那紅不是血玉的紅,顏色清透卻彷彿只浮於表面,是她沒見過的玉種。
蒼今然上前兩步輕拍著蒼瑞後背,關心道:“爹,我扶您回去吧?如今剛開始痊癒還是要以休息為主。”
徐聽霧順勢站起身來:“正是呀蒼老爺,還是身體要緊。”
蒼瑞看她一眼,徐聽霧說道:“在下準備去院中看看小公子的情況,不知方不方便?”如今蒼念襄的父親和大哥都在這了,自然得說明一下。
蒼瑞在蒼今然的攙扶中顫巍巍站起身來,點點頭說:“有勞道長了。”
徐聽霧立馬躬身答:“蒼老爺不必客氣。”
她目送兩人往後廳走去,人影消失後又站一會才往後院走去。
進院門之前她踟躕片刻,蒼念襄的院子本就偏僻,附近來往的下人並不多,並且為了他能安心靜養,蒼今然更不許其他人隨意進他的院子。
如此一想,蒼家除了蒼瑞父子,也只有蒼念襄侍候的人能進院子了。
徐聽霧躡手躡腳的靠近房門,發覺蒼念襄的房間門是關著的,想必此時裡面沒人,但她沒有急著推門進去,反而在門外又停留片刻,直到過了半刻鐘,確定裡面沒有一絲聲音才推開門。
仍舊是熟悉的藥味,明明蒼念襄如今服的都是大補的藥,房間內藥味一日比日重卻絲毫沒見好轉。
她放輕腳步走到床邊,蒼念襄保持著與往常同樣的姿勢。徐聽霧看他一眼沒有停留,隨機走向床尾靠牆的角落。木櫥是關著的,她拉開把手,裡面擺放著半人高的被褥,右邊是蒼念襄的衣物。
自他病後,這些金貴的錦袍沒再動過,只那晚周荑踩在上面留下了痕跡。
徐聽霧看著衣袍和被褥上被扯平,不留一絲皺褶,她無意識的勾勾唇,發覺了此事的有趣。
他們離開時故意在這裡留下了褶皺,若是有人動過一定會産生變化,面前的一切已經闡明,這裡被人整理過。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當日百裡姜在這個木櫥裡聞到了風雨蘭的味道,準確的來說是在被褥上聞到的。
風雨蘭是外表粉嫩嬌美的一種花,在濕熱的環境開放,多有七朵葉狀花瓣,有一種獨特的清新花香,看起來柔和無害,可她的莖部卻是有毒的,而且是活了越長時間的風雨蘭,毒性越強。
一般常人誤食了風雨蘭的莖葉,只會頭暈眼脹,臉色發青,但凡是識得風雨蘭的醫者就能找到解毒的方法,但風雨蘭多在濕熱的深山中,常伴隨瘴氣與沼澤生長,見識的人並不多。
蒼念襄整個人的狀態與中了風雨蘭毒顯然不相同,他臉色發青,昏迷不醒,甚至有性命垂危之兆。
百裡姜為何會這樣篤定他是種了風雨蘭的毒?
徐聽霧還記得當日她說的話,她說:
——年份久遠的風雨蘭,濃縮汁液毒性就會翻倍,再與中毒人的血混合製成毒丸,就能變異出更大的毒性。
百裡姜說布料沾染氣味不出兩日就會消散,更何況這被褥還被人上腳踩過,之所以還存在是因為毒丸被經常放在這裡,所以還留著味道沒有消失。
是存放並不是暫放,或許這人將東西放在身邊並不能放心,於是出其不意,大膽的放在中毒人的房間,等到晚上大家戒備鬆懈時,從這裡再取走藏到自己有能摸到看到的地方。
不論如何,這人定是在蒼念襄的房間來去自如,因為他能在自己要離開這裡時隨時取走。
比如此刻之前,或許剛剛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