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父親順路送他去車站,車上,陸青山看著明顯情緒低落的兒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陸梟幽怨的眼神緩緩落到他身上。
“咳,回去好好幹,調令下來你就回來了,沒事的。”這也不算是特權,“你的軍功本來就是夠的,而且陸梟,你只顧著自己往前沖也是不對的。這裡也很需要你,你的家在這裡,回來不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陸青山拍了拍兒子寬厚的肩膀,他一生為國奉獻,兒子上戰場奮勇殺敵,也是拋頭顱灑熱血,夠了,總要把最前面的位置讓出來,才能看到更多像陸梟這樣的人。
或許是有道理的吧,相比於父親說的這些,讓他願意接受調令的是自己的變化。他已經不能全心全意投入戰鬥了,他有軟肋了。母親說的對,有軟肋的人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是對家人的不負責,更是對自己對任務的不負責。
小汽車突突遠去,帶著人影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許淼淼揪著手,眼淚嘩嘩地流,陸晚晴手忙腳亂地安慰她。說實話,這是這麼些年來第一次離別情緒最重的一次,以前陸梟都是手一擺沒等說幾句話就走了。
“嫂子沒事,過幾天就給哥打電話。咱家電話隨便打,聲音聽著都是一樣的。”陸晚晴拿著手帕給她擦眼淚,擦這邊,那邊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滴在她手上。
可把她心疼壞了,兩人處得跟姐妹一樣,現在她看著許淼淼傷心也跟著難過了。
沈君眉過來摟著兒媳婦也很是傷懷,她感慨的是陸梟越來越有人氣了,前些年那副什麼都不在乎,好像隨時都可以去死的模樣現在想想都讓她害怕。
他現在會關心人,會說軟話,這很好。她終於覺得把兒子從危險邊緣拉回來了,沈君眉眼裡泛起淚花。
陸晚晴一個腦袋兩個大,拿著一隻手帕不知道該給誰擦了。
沒了大暖爐陸梟,許淼淼這晚睡得不安穩。火車上的陸梟也沒睡,他看著窗外的月亮沉思,耳邊響著各種各樣的聲音,鼾聲說話聲,還有不知道踢什麼的聲音。
而這樣的環境還要持續三天,她確實受不住。許淼淼夜裡被子壓重了她都不睡,來這裡估計也是不眠不休挺到站,就像之前去京都一樣。
陸梟想到調令的事情,心裡最後一絲排斥也慢慢消了下去,就這樣吧,挺好的。他閉上眼睛,開始思考到駐地的事情。
“陸團,你回來了!嫂子呢,沒帶過來?”團裡的手下看到他立馬跑過來,他們早就知道陸梟結婚的訊息,只是隔得遠都沒有辦法道喜。
陸梟當時還特意請朋友買了喜糖給大家發,大家都在想陸團真是悶聲幹大事,突然就有媳婦了。
團裡的政委拿著檔案,把一堆搶食的臭小子轟走了,然後好整以暇地端起手依著門框看他,那眼神意味深長。
陸梟原本還在整理自己的行李,看到他這幅樣子也慢慢停了下來,“你知道了?”
政委方可為,也是京都子弟,還是有些門道的。他猜測估計陸梟一上火車,他的調令就開始傳了。
之前陸梟還鐵骨錚錚,一副要耗死在這裡的模樣,結果一回來就要走了。
他滿腹疑問,“要走我也理解,不過我很好奇原因是什麼,這次傷沒什麼後遺症,我看過報告了,怎麼?難道堂堂陸大閻王被嚇到了不敢上?”
兩人都是京都子弟,但也是到了軍隊才熟識的。兩人自認很瞭解對方,方可為對他的離開沒有想法,只是之前這樣堅持的人會出於什麼原因走他很好奇,還有,“你要走為什麼不和我說,還得調令快到了我才知道。你還當我是兄弟不?”
聽他這麼一說,陸梟也放鬆了表情。他找出一包肉條丟過去,“不知道怎麼說,我確實要走了。”
方可為咬著肉條,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有什麼不好說的,誰都是要走的,我們誰想一輩子在這兒,我在過幾年也是要走的。這兒就你一個怪人而已,說說原因吧,我真是好奇。”
陸梟摸著手裡的肉條,難得有些猶豫,思考了半天措辭,緩緩開口,“你知道的,我結婚了。”他的表情嚴肅,鄭重得方可為驚訝,但是忍住讓陸梟說完。
“在我的生命裡,有了和戰鬥使命一樣重要的人,我,不能辜負她。”
駐地的單身宿舍並不寬敞,陸梟擲地有聲的話語在屋子裡轉了一圈進入方可為的腦子裡,直把他震得蒙了好一會兒。
“你,”方可為想問他是不是認真的,停頓了一下又覺得不好,陸梟眼裡的認真他看得清楚。只是誰能想到,向來對女人不假辭色的陸梟認真起來是這副模樣。
方可為緩了緩,笑起來,“好吧,我勉強接受你的理由,有時間回去,我一定去拜訪下弟妹。”是的,方可為年齡比陸梟大點。雖然軍功能力比不上他,但是在這方面他一直自認大哥。
“陸團,有你電話,你老婆打過來的。”
樓下有人在喊,聽到後陸梟立馬站起來,他一出門,後面就跟著一連串小尾巴。陸梟沒時間搭理他們,只得丟下一個威脅的眼神。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沒一個人走,繼續在後頭悄悄跟著,“政委還在前面呢,怕什麼!”
辦公室裡,陸梟眼眸柔和,聲音壓得低低的,隔著玻璃,實在聽不清,只能隱約聽到“好”“我知道了”。
看得大家嘖嘖稱奇,陸團這低眉順眼的模樣也是頭一回見啊。
陸梟一回頭,就看到窗戶上長滿了腦袋,眉頭一皺,表情嚴肅起來,臉上那道疤就顯得更加可怕了。
散了散了,再不走估計真得捱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