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愁著怎麼開口、什麼時候開口、以什麼身份開口最合適時,身後的人反而愈發焦躁,幾次想叫住她都閉了嘴。
趙祭以為阿姐會質問自己那句“我心悅她”是什麼意思,為此整個後半夜都惴惴不安,生怕阿姐恢複記憶後生氣,再一腳把自己踹開。
就像現在,他不知道她是在生悶氣還是計劃著徹底甩開他這個彷彿腦子有病的弟弟。
可惜他沒想到的是對方接受能力極強,短短十來分鐘就完全消化了記憶裡突然多出來的東西,他更沒想到,在巨大的資訊沖擊後,她已經忘了兩人之前的對話。
於是一人糾結發愁,一人內耗低落。
胡思亂想之際,兩人到了昨晚遇到莒妾的地方,那裡除了雜亂的腳印外還多了一個墳包。
“……這是誰的?”難道有誰死了?
“儺鬼的。”趙祭掃了眼地上的狼藉,解釋道,“李景鴻和錢業沒有放棄研究那些藥,那些都是我們偷救出來的實驗品,雖然沒有理智,但好歹以前是個人,死了便好生安葬,入土為安。”
柚綺想起什麼,從袖子裡取出在胭脂鋪接到的流蘇須,在陽光下,這東西的質地格外明顯,一眼便能看出是什麼。
見她盯著手裡的東西走神,趙祭主動道:“儺鬼的壽命都不長,每死一個,莒妾都會剪下死者的一縷頭發藏在二樓隔間,久而久之就堆滿了,便從地板縫裡垂了下來。”
“……”他說得隨意,柚綺卻打了個寒顫,隨手把頭發埋在墳邊,趁機問道,“說說吧,你和莒妾怎麼搞到一起去的。”
“是舅爺告訴我錢業還有個女兒,我找過去時碰到了她,發現她認識你,所以有了合作。”
“你見過紅芙?”這倒是意料外的。
“……算是。”
“是就是,什麼叫算是?”
“……”趙祭躊躇須臾,字斟句酌道,“我去的時候她不在家,反而聽說有幾個人把她和周歧帶到亂葬崗去了,趕過去的路上遇到也來找人的莒妾,我想著多個人多個幫手,就告訴了她線索,我們到亂葬崗的時候……”
話說到這個份上,柚綺已經猜到結局了,她嚥了口唾沫潤濕幹澀的喉嚨:“……然後呢?”
“……她已經死了,那些人也跑了,只剩下被她藏進墳坑的周歧在屍堆的掩護下逃過一劫,莒妾便偽裝成紅芙的樣子帶走了他。”
即使提前做了心理準備,這樣的回答依舊堵得柚綺胸悶氣短,心跳一下比一下重:“……你用什麼說服的她跟你合作?”
趙祭要做的事不難猜,無非是許籬筱的遺願和他們這些人的未盡之事,問題是莒妾那樣的人怎麼可能相信這些莫須有的東西,更不知道有什麼理由能讓她冒如此大的風險。
“你留下的道具。”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超乎常理的東西誰見了都會動搖,更何況她能為了照顧紅芙的兒子而放棄紅香苑給出的優渥待遇,甚至拋棄原來的身份以紅芙的名義活下去,就說明她一定有比自己的性命更在乎的東西。”
柚綺吃力地回憶著都留下了些什麼,拿不準自己死的時候是不是爆裝備了。
這時,0821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
【……宿主,是我在自爆的時候用所有積分換了時空樓和傀儡線護住他們不受沖擊波影響,只是東西最後恰巧都落在了他手上。】
……好耳熟的道具。
“咳……所以……之前在酒樓遇到的事都是你安排好的?”問罪一樣。
趙祭沒來由地驚了一下,支支吾吾地應下又否認,半天只憋出一句:“……抱歉,我沒想傷害你。”
他只想用這個機會刺激柚綺想起過往,莒妾擅作主張連同其他人將傀儡線植入她體內,企圖以最殘忍但又最迅速的方式實現計劃。
“那天莒妾是不是來過?我記得地上的血位置不對。”
“是,舅爺……張旭也來了。”
時空樓會記住每一個人第一次進來時的樣子,將他們的時間定格於此,無論在外是何年齡,只要進酒樓都會變成首次進入的模樣。
倘若待的時間太長,按正常流速來算該壽終正寢的話就無法再踏出酒樓半步,否則出去即死亡。
相反,永不出去者得永生,但也相當於永遠被禁足在了方寸之地,沒有幾個人能熬住這樣的囚禁。
那天的中年男人便是回溯了年齡的張旭,他時常兩邊為難,對柚綺的歸來長籲短嘆,卻又總是護著莒妾,反倒讓第三人難做。
柚綺的重點不在這上面:“你還找來了養貓的那個老婆婆和客棧的小二……你怎麼認識他們的?”
“貓和範棋身上都有用過道具的痕跡,一問便知你們認識,很好辨認。”
“……”聞言,柚綺臉色越發陰翳,她從頭到腳地觀察了遍青年沾滿血汙的服飾,突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狠撞在石頭上,無視了對方的順從和呻吟。
她欺身而上,語氣冷到了極致,卻還在笑。
“我送你的銀環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