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露出慶幸又滿意的笑容,抬眼看來時柔光蕩漾,“三個月了,我做了好些小衣服,不知道合不合適。”
她痴痴地笑著,對這個孩子的到來期待到成了活下去的唯一動力,難以想象這是當初那個如此蔑視成家生子的紅香苑頭牌,那時的她是那樣的傲慢,獨立,只為自己而活。
但從現在開始,她要為別人獻出所有了。
有美滿的家庭是件好事,但前提是這個家帶來的好處大於弊端,如果每走一步都是在被深淵吞噬,無異於是慢性自殺。
柚綺知道自己勸不了她,自古以來的女子均堅持孩子不能沒有雙親中的任何一方,所以常常為了孩子忍耐丈夫的懦弱、打罵,甚至謀殺。
那根連線著母嬰的臍帶從來沒有真正剪斷過,它始終桎梏著每一位母親,讓她們心甘情願地為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付出一切,至死不休。
柚綺留了一盒子金銀給她,婉拒挽留後找到來時遇到的那幾個男人,用武力說服了他們以後再不去找紅芙的麻煩,還會通知別的兄弟也收手。
她不知道這招能管用多久,但只要自己還在一日,他們就會安分一日。
本想給紅芙留個道具自保,可系統和趙珂死時一樣拒絕了她的請求,這不是個好訊號,所以她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去保護自己想保住的人。
回村子前她悄悄去看了一趟莒妾,她在青樓混得風生水起,還是個清倌,老鴇多次想讓她接客都被敷衍了過去,礙於她是樓裡的搖錢樹,竟拿她沒辦法。
此後三年裡,柚綺始終在村子、竹屋、紅芙家和紅香苑四處來回奔波,後者第二年生了個男娃,取名為“歧”。
而文狀一病不起,在她某次離開後徹底消失了,找遍了村子也沒找到,他的家人卻滿面紅光,一副擺脫了大麻煩的樣子。
趙祭在張旭的看護下一天天長大,對於阿姐跟蔣書杏的合作也逐漸明瞭,柚綺不在時便是他和對方對接,等她回來了便殷勤地把得到的資訊遞過去,乖乖揚起頭等誇獎。
只要能得到一個“不錯”或者“很好”,他便立馬搖著尾巴懇求她多留一會兒,否則一走又是好幾個月。
柚綺卻沒那個空,最近李景鴻不知在村子裡規劃什麼邪門的東西,又是畫符又是灑雞血的,看起來像是某種獻祭儀式。
齊家有個小姑娘跟著蔣書杏偷偷來過兩次,在幫忙找草藥和打聽線索上幫了不少忙,齊史聽說後氣壞了,把她抓回去便關了整整一個月,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經過長時間不眠不休的跟蹤,柚綺終於探聽到了有關文狀的訊息,跟著找過去卻在祠堂下的山洞裡見到了罔顧人倫的殘忍畫面。
一個個瀕死的人被一些亂七八糟的酷刑折磨後裝進灌滿藥的罐子,偶爾有清醒的人掙紮痛罵,都被自己親人冷淡的眼神和幫兇的行為消磨了氣性,只能絕望地親眼看著自己被折斷手腳,禁錮在一個小壇子裡,永世不得翻身。
文狀不在其中。
柚綺渾身發冷,又跑去文家找,依舊無果,儀式的準備卻一日比一日周全,顯然不久後就要開始實行了。
系統任務進度停滯在90%,0821發出紅線的警告,再不敢相信她也明白,決戰的那天快到了,而自己處於絕對的劣勢,最好的結局不過同歸於盡。
回到竹屋,張旭見她精神萎靡,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次也沒找到嗎?罷了,生死有命,可能已經埋了。”
“要是真埋了也好。”柚綺將這幾個月的見聞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也沒避著八歲的趙祭,兩人臉色鐵青,對視一眼後相繼沉默。
“……要來了嗎?你可有把握?”
“沒有,但我會盡全力。”她看便宜弟弟一眼,“他就交給你了,看好,別來添亂。”
張旭覺得匪夷所思:“你還要去阻止?這種事搞不好連屍首都留不下,墳都沒法給你埋。”
“也不一定就是我輸,李景鴻的計劃估摸著就是這兩日了,我今日只是想再回來看一眼,此次上山……”這話說得倒像遺言了,她抿了抿唇,“……我答應過許籬筱,不死不休。”
張旭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趙祭拉了拉她的衣服,輕聲道:“阿姐是要去完成自己的抱負了嗎?是不是很危險?什麼時候回來?”
“……”柚綺蹲下身,看著那張跟故人有六分像的臉,伸出手又收了回來,一咬牙,決絕地轉身走出院落,冷聲道,“不知道,完成了便回來。”
這些年她有意避著這個孩子,不僅是怕連累他,更是自己對現實的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