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
“……”趙祭像沒聽見後半句話,“但你今晚應該在鎮上,我們的計劃中沒有這一環,還有阿歧那孩子,你利用起來也要有度,任何一個細節出了錯,都達不到我們要的效果。”
“嗯哼,人家當然知道,本來是沒打算把他卷進來的,不過腿長他自己身上,我哪裡管得住。”
“他已經被蔣書杏送回去了。”
“哎呀,人家不擔心,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莒妾手指繞上傀儡線,朝幾人離開的方向邁出腳步,“到了這一步,你也不該阻止我了,只差一點。”
趙祭拔出直插在地裡的木棍,橫在她身前,冰冷的眼神毫無波瀾,意思不言而喻。
“不行?”莒妾有點火了,酒樓的事她只參與了後半截,昨天柚綺問了句面具人才心生疑惑,回去一問全程在場的同伴得知還出了這麼個隱患,容不得她不急,“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她不提我還被蒙在鼓裡,你給我的劇本裡可沒有動用傀儡的環節,你就這麼想保她?!錢業等人可不會留手,不加快程序所有人都得等死!”
村子裡的人早有逆天而行的趨勢,不信邪的從來都不是少數,但飛蛾撲火只能自取滅亡,從無例外。
“萬一他們成功了呢?”
“成功?哈哈哈——原來你趙祭也會做夢!”傀儡線纏住一隻怪物的脖子,莒妾一扯,慘叫貫穿天地,血噴薄而出,前一秒還完整的軀體已然身首異處,軟趴趴地倒在她腳邊,血汙羅裙,猙獰的腦袋掛線上上,被風吹得搖擺不定,腥臭的液體四處揮灑。
沒有理智的怪物們被這氣味刺激到,紛紛哀嚎著後退,將身子伏得更低。
她手一鬆,看不出瞳孔的腦袋落地:“看見這些東西了嗎?好好看,看清楚,這些都是他們的實驗品,天行有道,順昌逆亡,那些藥救誰了?又能救誰?村子作為她的隕落之地,是第一個事發地點,天道埋下的種子生根發芽,死者的報複已經來臨——
“你的老師是首批受害者之一,趙祭,我承認自己的自私,你呢?你就不自私嗎?我有要保護的人,他們也有,為了這個,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殺了她!”莒妾五官用力得扭曲,她無所察覺般呵呵笑道,“你在乎的人不止她一個,沒自己想的那麼堅定,趙祭,從你籌劃棋局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是你的棄子了。”
此話如當頭棒喝,趙祭握著棍子的手頓了一下,險些沒抓住,他掃了圈地上那些本該是正常人的行屍走肉,一時間思緒萬千,心如火燒。
計劃提前也代表風險增大,而必死的人只有一個,他心知肚明。
“……我親自動手。”趙祭放下棍子,動了動陷進泥裡的腳,踏出兩個腳印,每一步都重如千鈞,“不準插手,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月牙高掛墨色,星河撕開天際,搭起一座如火樹銀花的天橋。
莒妾遙望辰輝,閉眼不看前路的一片銀白,沉重得一步一陷的腳步聲漸遠,她想笑,卻苦澀得比哭還難看。
月華打在她美豔的臉上,慘白如灰。
淡黃的衣裙被黑紅色的血玷汙,腳邊斷頭仍在,莒妾深吸口氣,折身往與趙祭相反的方向走去:“交給你們了,按老規矩處理。”
儺鬼們歪歪頭,聽不懂她的話,但固化的記憶知道以往是怎麼做的,它們嗷了一聲,圍成一圈用細長的四肢扛哧扛哧地開始幹活。
其餘者則密密麻麻地蹲守在原地,沒有得到指令的它們無法自主行動,於是不約而同地在原地等同伴完成任務後一同離開。
短暫的熱鬧後,林子重歸死寂。
系統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下來的,柚綺睜開眼時頭痛欲裂,奇怪的異味縈繞鼻尖,她眼前一片模糊,喉嚨啞得說不出話,手底下卻是濕的。
“唔……”她試圖撐起來,失敗了數次後一雙手伸過來扶了把,乏力的身子終於有了支撐點,從躺變成了坐。
齊史往火裡扔了點幹柴,山洞亮堂了些。
柚綺咳了下,腦子混沌異常,她記得自己在警報聲中逃命,就在那些怪物要追上來時,有人拉著她往前一跳,緊接著就沒意識了,再醒來就是現在。
她借火光看清了面前的環境,是一處狹窄的山窟,僅能容納三個成年人,地面有些潮濕,洞口是密集的枯枝敗葉,裡外都看不見詳情。
天還沒亮,難聞的氣味卻更濃了。
“……這是哪兒?”每說一個字嗓子就割得疼。
齊史面容憔悴,衣服破了好幾個地方,想來也吃了不少苦頭,但顯然身旁的屍體對他的打擊更大。
“……趙祭攔下了大部分怪物,我帶著你們一路往下跑,最後跳入這個山洞才躲過它們的搜尋。”他將目光從妹妹臉上挪向柚綺,後者這才發現裡面全是警惕,火光搖曳,將其神情映得晦暗不明,“你……到底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什麼?”失憶?她什麼時候失憶了?
柚綺甩了甩沉甸甸的腦袋,努力回憶剛才發生了什麼,一低頭看見滿身的汙穢,應該是濺上去的,從腳踝一直延續到肩膀,一大片深褐色。
她抬起同樣髒兮兮的手摸摸臉,也是幹涸的觸感,異味就是這些液體散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