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擋住進來的路,微抬眸:“這裡不歡迎你,滾。”
少年保持著這個姿勢,蹲在窗戶上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既沒有下去的意思也不打算強行進來,面具上多了好幾道刻痕,嘴邊的一根長牙還斷了一個角。
這些細節在近距離的背光作用下尤其明顯,看樣子他不久前被人狠狠揍過了。
他好似不知道自己的狼狽,也不在乎別人怪異打量的眼神,只是指指少女胸前,又指指自己。
柚綺低頭,衣襟處露出一個半灰半透明的角,她把鬥篷的碎布拿出來遞過去,在對方伸手來接時又收回:“你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我憑什麼給你?”
首領捏了兩下身上的鬥篷,歪頭指著自己,明明看不見表情,卻無端讓人覺得委屈。
“……你是說這是你的?”
點頭。
“呵,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你有什麼籌碼跟我換?”柚綺恍然大悟般哦了聲,“也是,你哪捨得吃虧,把人都騙來免費給你看戲才是最劃算的買賣,對吧?”
這人勾結酒樓的那些敗類,裝出不經意的樣子把她和文狀帶進陷阱,又在生死關頭給她打造了一方密不透風的刑場,在暗處欣賞自己親手引起的困獸之鬥。
如果說之前是心存疑慮,那麼現在他們就是勢不兩立的死敵。
高高在上的人總以玩弄獵物為趣,以掌控他人命運為樂,殊不知有時候螞蟻也可反撲大象,折磨人就要有隨時被折磨的覺悟。
脖子上的剪刀突然發力,劇痛過後血流進衣領,滲入刀縫。
首領很不解地搖頭又擺手,像被冤枉了的好孩子極力辯解自己的清白,柚綺沒了耐心,手一橫,刀尖直插向對方心髒。
本想用這種方式威脅其滾出去,但實打實的觸感猶如一堵牆,停在原地毫米未退,剪刀直挺挺地劃破衣服,刺入層層血肉,釘在了少年身軀裡。
溫熱的血瞬間流了滿手。
“你?!”柚綺被這溫度燙了一下,松開手,剪刀還是插在傷處,從外面看怕有一半埋在了裡面。
血啪嗒啪嗒地淌了一地。
面具後的星眸眨了眨,首領像才感覺到疼,手摸上剪刀,孩童好奇般一點一點拔出來,很不理解現在的情況似的在深入心髒的傷口上摸了又摸。
血在手上蔓延,他抬頭,發紅的眼眶蒙上水霧,喉嚨裡發出一聲悲鳴,差點掉下窗臺。
柚綺完全不相信他的表演,她吃的虧夠多了,代價也夠大了。
見面前的人突然將剪刀對準了自己,她後退一步,打算趁他重傷一腳踹出去。
然而腳剛發力,剪刀忽地轉了個方向,圓潤的刀柄朝著自己,少年有點蹲不穩了,扶著窗框固執地伸著手,兇手、被害人和兇器在詭異的和諧畫面裡共存,血腥的場景太難堪。
柚綺難以理解,這個人的所有行為都太奇怪了,完全不是一個正常人的思維能做出來的,她試圖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你要……還給我?”
緩慢的點頭。
柚綺感覺腦子要炸了,為什麼會有人要害被捅了的第一反應是歸還所有物?!
她啪地把剪刀一把打掉,聲響清脆,帶血的兇器在地上轉了幾圈,滑進櫃底。
“你瘋了?!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哪來的自信?!”窗戶不高,剛到腰間,她抬腳便踹,輕而易舉就將剛才還穩如磐石的人整個掀飛了出去,折翼的飛鳥般重重落地。
光禿禿的地表沒有軟草覆蓋,堅硬的石塊凹凸不平,連脊骨都發出令人發指的脆響,不難想象猛摔在上面的鑽心之痛。
然而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爬起來的人一瘸一拐地再次走到窗邊,伸出紅色的手,如同乖巧等主人投餵的小狗,執著地想要回自己的東西。
他胸前的衣服濕了一大片,原本黑色的布料顏色愈發深,衣擺下小指粗的鐵鏈沾上鮮紅,寒光閃爍,美得驚心動魄。
柚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盯著那隻態度堅定但因為致命傷在發抖的手,一股血直沖大腦,霎時紅了眼,是氣的。
她確信這從鬥篷上撕下來的一小塊布料屁用沒有,唯一的用處就是放在廚房裡當抹布。
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血越流越多,失血過多讓首領的面板白得像紙,給人一種風一吹就會飄走的錯覺。
許久沒得到回應,他似乎堅持到極限了,壓抑不住痛苦的悶哼,手無力地落下些許,又硬撐著抬了起來。
他站在窗外,恍若從刀山火海走出來的人,想要的東西卻不是高官厚祿,也不是金銀美人,居然僅僅只是一塊爛布。
柚綺攥著對方夢寐以求的破玩意兒,慢放般緩緩遞過去,鬆手的前一瞬,門突兀地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