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再視而不見,柚綺憋著一口氣轉身,看清誰在說話後本就病態面相再次失去本就不多的血色,在陽光下白得像透明的紙糊。
她連連後退,大腦叫囂著快逃,腿卻不受控制地紮在方寸之地,視線也不曾離開那個長著人頭的罐子。
她太震驚了,只顧盯著院子臺階上那張長滿皺紋的蒼老臉龐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人頭下方的罐子並不大,只有頭的兩倍,站遠了看裡面漆黑一片,要說裡面裝了個成人的身體誰也不信。
人頭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反應和眼光,它睜著炯炯有神的眼睛,張了張埋在胡須裡的嘴,還是不急不緩的:“小丫頭,你不該來這裡。”
“我、我……”柚綺終於接受了它還活著的事實,舌頭像打了結,結巴了好幾下才答道,“我也是村子的人,回、回來找東西,請問……您、您是?”
“找東西?”人頭努力地往前伸了伸,但效果不佳,便道,“你過來。”
過哪兒?!!
柚綺不敢動,但又怕不聽話激怒它,腳下蝸牛爬似的一寸一寸靠近,半天也沒走出那條路。
“……”人頭眼神複雜地長嘆道,“罷了罷了,你就在那兒吧——找什麼,跟老夫我說說。”
“找、找我落在這裡的農種。”她當然不能說實話,但也不能只撒謊,又怕露餡,便馬上反問道,“您也是村裡的嗎?怎麼沒跟大家一起下山?”
“下山?哈哈哈——”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人頭大笑道,“丫頭你看我這樣,能活著就不錯了,下山拖累人做什麼?”
“可是你一個人……”柚綺欲言又止,很難想象這個狀態一個人在山上怎麼活。
看出了她的想法,人頭悠哉悠哉地晃著,像學堂裡吟詩作對的先生:“沒人管我確實活不長,不過我倒也活夠了,就是無聊得緊,剛好你回來了,不急的話陪我說說話?”
“我……”我急。
柚綺很想直接拒絕,但現在的場景太讓她不知所措,腦子卡碟般停止了思考,最後呆呆地指著祠堂的方向道:“我先去找東西,找完再……”
“那裡是……”人頭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臉色驟變,青一陣白一陣,“……那是個不祥之地,丫頭,慎重。”
柚綺的此番目的便是那裡,來都來了,不可能就此返回,敷衍地應下後一溜煙就跑沒了影兒。
她還沒完全消化剛才看到的東西,但也曾聽說過類似的殘忍刑法——人彘。
看起來差不多,但她總覺得有哪兒不對,而且這麼大的事之前怎麼沒一個人提起,就因為她不受信任?
思索間祠堂近在眼前,柚綺深吸口氣,一鼓作氣上前檢視門鎖,發現竟是開啟的,一推便動。
堂內昏暗,門縫透進一束白花花的光,盡頭落在空蕩蕩的供奉桌上,將裡面的空間分成了兩塊。
她大敞開門,將裡面的東西照得一清二楚,人是依賴光明的生物,過度的黑暗總會激發骨子裡的恐懼,唯有這樣才好受些。
柚綺不知道之前那具屍體放在何處,只得一處一處地找,正堂沒有可疑的地方,她從側邊的門出去,那裡連著西廂房。
她在各個廳房逛了一圈,連較為隱蔽的角落都翻了一遍,還是什麼都沒有,不禁疑惑起來,難道說這次偷屍體的人什麼都沒留下?
線索斷了,柚綺對這裡沒多少好感,反而越待越心慌,確定了明面上看不出什麼後,她原路返回,關上祠堂的前門,和來時沒兩樣。
“白跑一趟,除了字,其它收獲也沒有……”柚綺剛想走,右後方不遠處突然咔嚓一聲,像誰踩斷了枯枝。
來不及走,她迅速取出鬥篷披上,整個人憑空消失,下一秒,一個衣著普通的鄉下農戶從小路轉了出來,左右看看後推開了祠堂的門,進去後又反手關上,做賊般小心翼翼。
“這是誰?居然不止我一個……”柚綺看他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應當是見過的人,不過村裡的她都不是很熟就是了。
她抬頭看看天色,將自己裹緊了些,放輕腳步繞了一圈,從旁邊沒關的小門走了進去,不多時便找到了那人。
男人十分警惕,每走兩步便要四處檢視一下,柚綺跟在他身後,好幾次都差點撞上,險險避過,總算是一路跟到了一面牆前。
男人在牆上到處摸,拍了幾下後趴下身去拉櫃子腳,柚綺見他不知從哪兒掏出個鈎爪,從空無一物的牆上鈎出一根細如發絲的鐵絲。
隨後一拉,牆嘭地一聲,出現了一條裂縫。
暗室?
柚綺頓悟,心道藏這麼隱秘,外人還真找不到。
男人推開石牆,剛進去一隻腳,突然又收回來,猛地一轉身,柚綺沒想到他會突然回頭,躲得急,左手撞在櫃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誰?!”男人如驚弓之鳥,立馬瘋狂翻找起來。
怕真撞上,柚綺連忙後退,沒注意到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懸著一把椅子,後腳跟一踹,又是一聲脆響,椅子砰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