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章 百年已過一)
即使百年已過, 懷劍派中的景色卻幾乎沒有變化。
高聳的山峰四周縈繞著霧氣與雲海,彷彿是要契合劍修們不被外物擾亂的心境,也會讓人時不時産生錯覺,好似翻湧的浮雲之外的世間只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雲海。
但除了景色之外, 其他的所有都改變了。
晏縉抬頭看向身前的少年——
距離他幾步之外的年輕劍修穿著一身與百年前不大相同的弟子服, 略有些不安地望著晏縉。
“晏……晏師叔。”年輕劍修遲疑地看著面貌比自己還小一些的晏縉, 緊張地說道:“我師父說您醒了的話, 就讓我去喚他來……”
之前靈力幾乎耗盡,晏縉現在渾身上下乏力。
他撐住門框向外跨了一步, 勉強開口:“你師父……是誰?”
“是,是執掌鹿潭峰的南峰主。”
“鹿潭峰峰主……南峰主?”晏縉忍住腦中眩暈,低聲問道:“南奉昭?”
年輕劍修連連點頭,急忙說道:“我這就去喚我師父來, 晏師叔您在院中坐一坐!”
看著年輕劍修腳下生風地走遠,晏縉慢慢走下臺階,尋了院內的石凳坐下。
他面容倦怠, 目光落在院中一角,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前幾日的情景——
當時昏沉之間觸眼所及的仍然是無窮無盡的火光, 翻騰的巖漿, 灼熱難耐的暗沉氣息。
直至有一縷微弱的,完全不帶硝煙味的清明空氣從上方飄來,於是他就徹底醒過來。
後來他飛出了孽火獄, 見到了許多人, 也曾失去過一段時間的意識……
等他再睜開眼之時, 已經身在懷劍派中。
晏縉抬眼看向闊別百年的雲海,這時手背處被孽火灼傷的疤痕隱隱作痛,他神色不變, 彷彿入骨的疼痛與他無關。
昏昏沉沉陷於孽火獄內之時,他已經十分習慣這種疼痛。
這時,一陣腳步聲漸漸走近。
晏縉抬起頭,正好看見一位青年男子剛出現在院門處。男子一身白衣,倜儻瀟灑,嘴角正掛著一抹笑望向晏縉。
晏縉忽然有一瞬間的遲疑——
白衣青年帶著故人南奉昭的影子,好似仍舊是年前那個瀟灑不正經的少年,卻已經不是百年前的模樣。
他看著白衣男子走近幾步,才低低問道:“……南奉昭?”
“是我!”
南奉昭大笑起來,快步走入院內,“就算百年未見,你也是一下子就認出我來……看來,我們百年前的情誼也不怕歲月磋磨。”
比起遲疑的晏縉,南奉昭笑得極其爽朗。
他大步走到晏縉對側,坐在石凳上後右手“唰”地一聲展開一面白扇,輕輕搖了起來。
南奉昭上下打量著晏縉,感嘆道:“你好像與百年前的模樣沒有任何不同……”
與百年前沒有任何不同……?
晏縉望著眼前變化極大的昔日友人,不僅有些恍惚——世人都變了,只有他還是百年前的模樣。
晏縉蜷縮在手掌下的指尖驀然攥緊。
南奉昭用白扇朝著晏縉扇去幾縷風,“你不是醒了嗎……怎麼看著渾渾噩噩的,也不說話?”
“我只是……”晏縉的聲音幹枯沙啞得厲害,他慢慢說道:“我只是有些沒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