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希望父親對待母親的時候,是真的不懂得如何關心人,也是不懂得如何表露心懷……而不是從未關心過,從未表露過心懷。
只是偶爾看著父親那副佇立在人群之外的冷漠姿態,她總覺得內心彷彿有一簇慢慢燃起的火焰。
白楹總覺得劍修和其他修士有些不一樣。
她曾見過劍修用劍。
那時劍修手中的劍應聲出鞘,一劍帶著冷冽的劍意,斬殺了妖魔。
即使她已經記不得那位劍修的長相,卻不曾忘記劍身上閃爍著的寒光。
但白楹從未想過自己會學劍——
擁有仙獸血脈的三家人,終身都在學習如何盡力使用血脈中的力量,從未有人將血脈中的力量置之不顧而去學其他。
所以她作為繼承了白亥血脈與力量的白家人,使出的異火亦能殺死妖魔,一生應該是鍥而不捨學習使用血脈力量。
但白楹近來得了一本劍修用的普通劍訣,她不慎在素來嚴厲的白蕭紅課上瞥了幾眼一劍法,便被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白蕭紅提到白家家主的書房外。
屋內並未啟用隔絕聲音的陣法或者法訣,因此白蕭紅憤憤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家主,白楹今日又在我的課上走神,即使她血脈力量強大,如此荒廢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白楹站在屋外,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
是她失策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白蕭紅的課上做其他事情。
畢竟白蕭紅才來白亥城的白家一年,還不知道無論對白家家主說什麼,這位素來冷清的家主也不會有白蕭紅期望之中的回應。
更何況只是朝著這位父親說他女兒課上不甚專心這種小事。
不出白楹所料,白家家主只是淡聲說了一句,便說自己要忙於文書了,氣得白蕭紅直接沖出了書房。
看著白蕭紅逐漸走遠,白楹覺得自己也該離開了。但她剛抬腳,便聽見屋內破天荒地傳出一道清冷的聲音——
“白楹,進來。”
白楹頓了頓,然後調了個方向,認命般踏進白家家主、亦是她父親白軾道的書房。
她站在父親白軾道的書房裡,只覺得擺放得井井有條的書房中,書櫃與屏風色調既悶又沉,其他空曠的角落卻又沒有一絲生氣,還彌漫著一股經久不散的藥味。
她父親白軾道正坐在書桌後,一雙淺淡的眼眸正望向她。
但兩人對視不過瞬間,白軾道又低下頭看著桌上的書卷。
片刻後他慢慢開口:“以後不要鬧到我這裡。”
語調穩淡,宛如徐徐流過的冷溪。
但白楹只覺得溪水凍人,甚至還感到一絲絲匪夷所思——
這人真是她父親嗎?
天底下的父親難道都是這個模樣?看向女兒的眼神和看一扇門一支筆也並無什麼區別,不過都是冷淡的一眼。
那股壓抑了十多年的火猛然竄上白楹的心頭,她憋著一股氣,亦是冷邦邦說道:“我沒有鬧,我看劍訣是因為我想學劍。”
可是這句話沒有引起白家家主的任何反應,他依舊是垂眸看著桌面的書卷。
在多年間被白軾道無視多次的白楹越發怒火中燒,她一字一頓說道:“我想去懷劍派學劍,麻煩父親替我寫引薦文書。”
這句話終於引得白軾道抬起頭——
但他沒有說話,神情也是波瀾無驚的模樣,彷彿自己的女兒只是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而不是仙獸血脈傳人要去其他門派學習劍法這種百年不出的怪事。
白楹心中的怒氣讓她迎著白軾道的目光,想要激怒父親露出淡漠之外的神情。
她直盯盯地望著白軾道,語氣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怒意:“我覺得在家中修行血脈力量雖然能有所得,但也想學習劍法。將來把劍術與白亥力量結合的話,說不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坐在書桌後的男人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只是用那雙淡薄的眼靜靜地看著自己女兒。
過了好半響,白楹才看見她父親冷淡啟唇說道:“可以。”
既沒斥責她這種想法的可笑之處,也沒關心她要去多久,更沒問她想學習怎樣的劍法——
如同以往那樣漠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