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人潮如湧,對方借機撞向明微微,而後偷偷拽下她的香囊。他的面容,柳奚還有些印象。
明微微也想起來了。
幾步走上前,女子彎了彎身:
“小艾,這就是你的弟弟麼?”
她盡量放緩了語氣,也是生怕嚇到那孩子。
還不等她再度出聲呢,一直靜默的男孩忽然“撲通”一聲跪下,竟開始給她磕起頭來。
“阿姐,阿姐,是我該死,偷了您的荷包。請您不要因為我而責罰我哥哥,若是要抓去官府,那便抓我罷……”
他的聲音脆生生的,帶了幾分戰戰兢兢,腦門上險險磕出一個血印兒。
“快些起來。”
地上很涼,那孩子穿得少,凍得一張小臉兒通紅。小艾亦是自覺羞赧,跪在弟弟身側,小聲道:
“姐姐,您責罰我吧,不怪阿庚,是我讓他去偷的。”
那位名喚阿庚的男孩連忙扯了扯他的衣服:“哥……”
那荷包,是他自作主張去偷的。當然,這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們從小被父母遺棄,兄弟兩人相依為命,小艾行乞,他便行竊。
他們實在是沒錢了。
遇見柳家夫人那一日,二人已經餓了整整兩天,走投無路之際,阿庚只好故技重施,將柳夫人的荷包偷了,拿去換錢。
那荷包也不值錢,只夠他們換幾個包子。
但這也夠了。
幾個包子,便可救下他們的命。
不少人罵他們該死,小小年紀不學好,盡做那些下三濫的勾.當。他們也多想像平常孩子那樣,有爹疼娘愛,不用靠著那“手藝”來維持生計。
直到小艾遇到了柳家夫人。
如此想著,少年已是泣不成聲。他跪在冰涼的地面上,怎麼拉都拉不起來。
少年低著頭,面上流下兩行清淚,淚水一路滑下,滴在其胸前的衣襟上。
這件衣裳,還是柳公子帶他買的。
“哥哥姐姐,你們都是好人,是我不好,你們把我帶去官府吧。”
語氣中、神色裡,皆是小心翼翼的歉意
江璇紫恍然明白過來,一張臉頃刻間變得煞白。
她咬著唇,站在門口,看著屋內的一番場景,一時間進也不是、離去也不是。此時此刻,她儼然成了一個局外人,少女瞧著男子的背影──清風凜冽,呼嘯著進了房屋,捲起他略略有些寬大的袖擺。袖擺上有一對鶴,正用金絲勾勒著,鳥嘴朱紅,有幾分讓人心驚。
江璇紫覺得,那兩只鳥好像下一刻便要從男子的衣袖中飛來、將她的一張;臉啄爛。屋內眾人卻顧不上她。
看著跪在地上的孩童,明微微只覺得心疼。溫聲細語許久,她終於將兩個孩子從地上牽起來。小艾與阿庚的手皆是涼涼的,那寒意從手指處傳來,順著她的手肘,一寸寸往上攀。
再回過神來時,竟凍得心尖兒一顫。
柳夫人溫柔、善良。
小艾一向覺得如是。
當她提出將阿庚也接回府時,兩個孩子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他們不可思議地望著她,終於反應過來,竟又是“撲通”兩聲。
小艾又拉著阿庚跪下來。
明微微被他們逗笑了,忽然,又想起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