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就像是初春的雨水,什麼都不做,只落在那兒,便濕潤了一片春田。春生潮起,少年眉眼中盈了些霧氣,強忍著情愫的萌動:
“阿姊,你先起來。”
他受不了了。
自從知道她的身世後,悸動便如野草一般野蠻生長,他思念她、想念她,不僅將她當做一個姐姐、一位親人來看待,卻又怕自己唐突了她,而不得不離她遠遠的。
偷偷地在暗處,默默地觀望她。
看著她圍著柳奚,看著她與那人一同生活,看著一紙皇命下,侍寢的旨意又傳到了採瀾宮。
她每一個侍寢的夜晚,都變得格外的冗長。
他在璋暉殿內,寢食難安,總忍不住想著,阿姊如今在幹什麼,她與柳奚開不開心,柳奚有沒有欺負她?
想著想著,天就亮了,少年強忍著腿上的痛意,被下人扶起床。
知爻說,皇上要給他選王妃。
還添了一句,這也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她的心思,明澈又怎能不知道?無論身份再怎麼變換,在阿姊眼裡,他始終是當初那個清純懵懂的少年。他跟在她的屁股後面,陪她逃課、上樹、翻.牆,給她收拾殘局,每當阿姊做了錯事,他又乖乖地站出來做她的替罪羊。
她一直在把他當弟弟看的。
當親弟弟看。
就一如現在,少女蹲在地上,滿目憐惜地看著他的腿──那眼神中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她在傷心、在擔憂,這份憂思完全出自於一個姐姐對弟弟的照顧。
“晃晃,你的腿什麼時候能好起來呀。”
他握緊拳頭,忍住情緒,悶聲應道:“阿姊,快了。”
只有每年這個時候,他才能名正言順地與她待在一起,與她一人相處,只有這個時候,她的阿姊才會屬於他一人。
而不是,屬於柳奚。
一年中,也只有這個時候,明澈才能毫無顧慮地釋放出內心深處的情緒,才能不加掩飾地同她說,需要她陪著。
又是一陣冷風,吹得宮燈明滅恍惚,明微微站起身,推著他往屋內走。少年掩下眼中的情緒,四目再交觸時,眸底已是一片清澈明朗。
她溫聲細語,安慰了晃晃幾句,又叮囑了他要好好療養。
少年坐在輪椅上,乖巧地點頭
見狀,明微微抿了抿唇,終於安下心來。
柳奚被宮人勸得回到了鶴鳴殿去,應付完了他與晃晃,明微微覺得渾身酸軟乏力。桌上的餃子又涼了,她仍是覺得有些餓,便又讓阿採熱了些飯菜。
忽然,她看見了桌子上的糕點。
應是小廚房送來的。
開啟盒子,裡面正是明微微最愛的桃花酥,看包裝,應該不是鄒記家的點心,不過也能拿來充饑。
阿採添了被熱茶,輕聲道:“娘娘晚上少吃些甜的,忘記了小時候總喊牙疼了麼?”
“只吃一兩次,不礙事的。”
阿採無奈,輕輕一嘆,只得由著她去。
“這桃花酥甚是甜膩,熱茶也微甜,主子若是一會兒喊牙疼,可怨不得我。”
少女嘻嘻笑了一聲,開啟裝著點心的盒子,阿採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這是哪家鋪子的,桃花酥還做得這麼黑。”
顏色是不太正,不過也不礙事。
食指夾了一塊,準備咬下去,小宮女突然上前一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