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雪氅的領子解開,宮女上前接過氅衣,抖了抖上面雪水。便聽他輕聲而道,“阿姊,我同你說了,你莫傷心。”
她的眼皮兀地一跳。
“芝雪她……染了風寒,久病不愈,去了。”
一時間,少年眸中竟也染上幾分哀痛之色,見狀,明微微雖為難過,卻也見不得晃晃那雙盈滿了霧氣的雙目。她知曉,晃晃喜歡芝雪那丫頭,如今那丫頭去了,最難過的定然是他。
她的手指微微蜷縮,上前輕輕扶了扶對方的肩頭──他坐在輪椅上,如今要比自己矮上些,使得明微微垂眼,望向他。
咬了咬發白的嘴唇,“你也莫傷心。”
“……嗯。”
殿內氣氛一下子沉重下去,阿採站在一邊兒,都不敢再說話。
到了用午膳的時間,每次用膳,七殿下總會來陪著五公主,陪她說說話、哄她開心。
不光是明澈,就連心腹知爻也能發覺出五公主變了許多,她變得不愛笑,變得不愛說話,性子也一天比一天沉靜。
晃晃生怕她悶壞了,便親自來照顧她,無論是動作還是言語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把她當成了一個易碎的瓷人,好像旁人再稍稍往她身上再施加一些壓力,她便要碎掉。
這般小心翼翼的照顧,如此往複了許多時日,性情變得暴戾的七殿下竟也沒有半分不耐煩。知爻在一邊看著,自家主子好像是樂在其中。
他十分享受這種照顧五公主的感覺。
五公主笑,他便也跟著展顏,五公主蹙眉,他回去便挑其他宮人的刺兒。五公主想吃什麼,他命令廚子下次用膳時務必將那飯菜殿下端上來,就連五公主無意間多瞥了幾眼什麼東西,他也要將其搬進宮,像獻寶兒似的贈給她。
七殿下對五公主的寵愛……簡直到了一種無人能企及的地步。
有宮人甚至私下小聲道:“就怕算是楚公子打仗歸來了,也不會對公主殿下這般好。”
至於那個先前與五公主有牽連的扶玉殿下,更是比不上小殿下的半根手指頭
“七殿下以後的王妃一定很幸福。”
聽見這句話時,知爻正推著明澈往殿內走,小宮人那一句感慨就這般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二人的耳中。
聞及,知爻面色微微一變,小心地望向自家主子。
意外的是,主子居然沒生氣,反倒還揚了揚唇。
“知爻,怎麼不走了?”
他猛然回過神來,繼續推著七殿下的輪椅。
“阿姊──”
清澈一聲,明微微轉過頭去,晃晃眉眼帶笑,“今兒讓人從鄒記桃花鋪子買的糕點,方才我嘗了一塊,你應該喜歡這個味道。”
寒風吹過少女鬢邊細發,屋內吹得香霧陣陣,二人坐下。阿採奉了主子的命溫了一壺酒,去驅一驅這體內的寒氣
清酒小觴落在手邊,一抬眸,他便看到了阿姊那雙好看的眼睛。
烏黑,沉靜。
腦海中又浮現方才宮人的閑話,他一邊想著,一邊抿了抿方端上來的清酒,忽然竟有些浮想聯翩。阿姊今日穿了一件素淨雪白的衫子,鴉青色的發披散著,像是天上的仙子。
美麗,聖潔,無暇。
他目色微動。
頭腦有些發暈。
暮色落下,餘暉掛在床邊,暖融融的光圈容易讓人頭腦發暈,明澈定住神。待明微微察覺到他的目光時,不知道對方已經悄悄看了她許久。
阿姊真好看。
小姑娘偏了偏腦袋,“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