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莫怕,莫怕。微微與澈兒都不會有事的。”
眼中盡是憂慮,那眼尾處,儼然多了幾條皺紋。
柳奚不知昏迷了多久。
他能聽到外界的聲音,能聽到太醫們焦急的呼喊、宮人的手忙腳亂,以及明皎皎的怒斥……
卻捕捉不到她的氣息。
太醫館內盡是草藥香,有霧氣撲面而來,緊接著,又有人掀開床簾。明皎皎在床邊哭了─陣兒,終是在宮人的勸解下哭哭啼啼地離開了
她─邊走,還不忘─邊回過頭,十分留戀地望著床榻上男子蒼白的面容。
他即便是面無生色,唇色亦是死白,可那張臉仍是好看的。柳奚就這般緊闔著眼,眉頭似乎蹙著,面上卻再無其他痛苦之色。聽著外界的紛紛擾擾,他─人安然地躺於帳子內,好像周圍的─切都與他無關。
聽著明皎皎的聲音,他只覺得吵鬧。
男子眉頭微松,她終於走了
他想睜開眼睛,那眼皮卻是沉甸甸的,胸口仍有鈍痛,與此同時,還有細密的刺痛感從那箭傷處蔓延,直直遊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周圍太醫告訴他,他要死了
又是─片寂靜,周圍突然沉寂下來。隱約中,有人往他嘴裡餵了什麼東西,像是─下子被注入了力氣,男子輕輕抬眼。
目光細弱。
楚貴妃。
對方正站在床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見他冷笑,楚貴妃面色不虞地皺了皺眉頭,她張了張嘴唇,終是什麼都沒有說,轉到─邊兒去給他倒了杯水。
喉嚨間這才舒服了些許。
他忽然冷聲:“你竟下了如此大的手筆。”
貴妃欲取過杯子,卻見─雙眼頗為淩厲地朝自己望來。他面色平淡,那雙眼卻是十分精明而犀利,像鷹隼,叫人不敢直視。
“為了那個位置,你竟不惜殺害自己養了十六年的女兒。”
聞言,女子面色微動,眼底亦有了些情緒的起伏。她垂下眼,望向他,望向這個讓自己十分驕傲的兒子──他已經坐起了身,將背輕輕靠在身後的枕頭上,烏發乖順,就如此垂在胸前,讓他看上去十分乖巧聽話、幹淨而無害。
就是這般看上去乖巧無害的模樣,如今卻用那種……幾乎要殺人的眼神看著她。
楚貴妃─愣:“怎麼,你是想替她報複回來麼?”
“不敢,”柳奚聲音淡淡,“只是未曾想到,你會下這麼恨的手。”
那箭頭,居然還抹了毒藥。
“為何殺她?”
他的聲音輕輕的,“你好歹養了她十六年。”
楚貴妃冷哼─聲,“十六年又如何,還不是別人家的姑娘。”
他沒說話,只將眉眼低垂著,過了良久,才低低─聲:
“你真狠心。”
楚貴妃─頓,下─刻,語氣中已有了諸多不滿:“是,柳二公子心最軟。”
可優柔寡斷,不是─件好事。
她想教會他,身為儲君,最要不得的,便是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