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瞟了站在一旁、神色晦暗的男子一眼,輕聲道:
“反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柳奚的面色變了一變。
她說的沒錯,如今這些畫、那些字,都不算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莫說是她隨便賞賜給那些樂人,哪怕是為了逗自己寵愛的樂人開心,他們喜歡撕便撕、喜歡燒便燒。
柳奚握著那幅被扯爛的白鶴圖,站在人群之尾。他微斂著神色,看那群樂人伏於她膝邊。
少女正斜臥在床榻之上,殿內香雲繚繞,徐徐攀上床帳,攀延至男子眸中。
她就臥在那裡,同樂人們嬉笑,明麗而昳柔,用那些畫來逗他們玩,卻一個眼神都不賞賜給他。
晚風入窗牖,冷冷地拂在他的面上,吹起他的幾縷發。
許久,明微微才終於察覺到屋內還有他這個人。
她已經被那群樂人灌得有些醉,眼前有些發暈,整個人也迷迷糊糊的。她轉過頭,看著站在床邊的男人,晚風、月光盡數落在他身上,他就站在那兒,像是突然而至的仙子
見他第一面,她便覺得柳奚像是仙子
至於以後每每,她都那般小心地去接近他、討好他,企圖讓他多看自己一眼,企圖讓他慢慢地接納她、接納一個不甚完美的明微微。
而如今……
她握著酒杯,輕輕一笑。
她想,那日未在煙水巷做成的事,她今日要做成。
她今日,偏偏就要玷染那神仙。
把他從神壇之上拉下,讓他墜入深淵、墮入地獄。
如此想著,她唇邊的笑意更甚,那是一種分外冰冷的笑意,讓她朝站在最外邊的男子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過來。
柳奚一愣,瞧著兩眼朦朧的她。霧氣散在她的眼中,襯得她愈發柔美。
鬼使神差般,竟讓他走上了前。
“給柳二公子倒酒。”
阿齊低低“噯”了聲,柳奚看了看對方遞到自己身前的酒杯,搖了搖頭。
他不能喝。
他知道,自己一喝酒,便會發瘋。
“我讓你喝。”
少女一雙眼定定地看著他,那眼神,竟有幾分鋒利。
口氣更是尖銳無比,帶著幾分壓迫感,讓人無法迴避。
柳奚站在那裡,看著她,目光沉靜。阿齊見狀,又將酒杯往上舉了舉。
男子輕瞟那後生一眼,喉結終於一動,將那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明微微又揚了揚下巴,讓阿齊倒了一杯。
柳奚繼續面無表情地將其接過。
幾杯下肚,他的身子開始發熱。
斜斜倚靠在榻上的少女忽然抬手,讓那群樂人退下去。阿齊雖心有不甘,卻還是照做了。末了,還不忘把那幾幅字畫捎帶走。
一時間,偌大的房中只剩下明微微與柳奚兩人。
今晚的夜色很安靜,靜得只能聽到二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