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世世代代為京城名門望族,其世代家主雖不及宰相、元帥那般位高權重,卻也是德高望重。柳家極為看重名節與清譽,就此事後,柳、蘭二氏徹底斷絕來往。
柳奚與蘭白萱的婚事也以此而告終。
聽到這則訊息時,明微微正坐在採瀾殿中,和阿採一起,給楚玠縫制那件裡衣。
剛剛聖旨下來,楚玠幾日後便要出京,率軍與米蚩交戰。
他如今已經去了父親那裡,商量一些軍.事事宜。
說起來,明微微一次都沒有見過那位赫赫有名的楚大元帥。
她有時會同楚玠擔憂道,他是為了自己與米蚩開戰,還在皇帝那裡立下了生死狀,楚元帥會不會因為這個而厭惡她?
每當她說出這樣的話時,楚玠就故意麵露不悅之色,把她拽過來,再敲敲她的小腦袋。
“亂想什麼呢,帶兵打仗、守衛家國,本就是我們楚家人的職責。”
他說這話時,眼中有光芒閃爍,宛如熠熠星子,分外迷人。
楚玠道,即便是沒有她,米蚩來犯,他也要自願向聖上請命,捍衛家國。
“父親老了,做許多事也已經大不如前了,”男子垂了垂眼,“作為他驕傲的兒子,我應當繼承他的志向,繼續捍衛大堰國土與泱泱子民。”
“生死捍衛大堰,是我的職責,更是我的義務。”
他伸手,一把把她攏入懷中
“守衛微微亦是。”
他的眸光璀璨,在說到米蚩時,溫和的眸底突然露出一絲鋒芒。明微微先前總覺得,楚玠身上總有一種書卷氣,他就像是溫潤的書生,舉手投足皆是翩翩有禮,讓她很難與那種上陣殺敵的赤膀戰士聯系起來。
他與柳奚,生來不同。柳奚的血是涼的,柳奚冷漠、無情,對什麼事都毫不關心,就連自己的未婚妻被聖上責罰,也不曾上前為蘭氏求情、為蘭氏說一句好話,但楚玠不同,楚玠的血是熱的、是沸騰的
包括他望向她的眼神,也都是飽滿深情的、赤誠的、沸騰的愛意。
讓明微微有些心虛、有些難以回應。
九月初四,便是他出京的日子。
在楚玠離開的前一天,京城裡發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阿採從宮門口有些慌張地跑了來,見了屋內的公主與駙馬,面色一駭,剛跑到唇邊的話卻又被她遲疑地嚥了回去。
明微微斜斜瞟她了一眼,“發生什麼事了,這般慌慌張張?”
阿採先是看了自家公主一眼,又有些不安地瞟了瞟一旁的楚玠,猶豫了陣兒,才終於道:
“公主,駙馬,柳家……
“被抄了。”
明微微自然不知曉,柳家被抄,便是七皇子明澈的手筆。
蘭氏自從被驅逐出宮後,明澈便派人暗中盯緊了蘭白萱。
因是惹惱了聖上,素日裡與她有些交集的“姐妹”更是對其避之不及。皇上下了令,不光將蘭白萱驅逐出宮,就連其餘蘭氏一脈也不得私自入京,大有讓蘭白萱一人在這京城中自生自滅之意。
她一介女子,在京城中無依無靠,流落街頭後,差點被人拐了去。
明澈便是在她流亡的第七日出現的
彼時她正流落於街頭,剛剛因偷了店家的小食而被抓。像她這種稍有些姿色的女子,偷了東西要麼是被送入官府,要麼便是被拐賣、變賣到其他地方去──或是給大戶人家做個丫頭,或是賣給別人當媳婦,再遇上些心黑的,甚至會將其賣入煙水巷。
蘭氏心高氣傲,自然不依。
如若不依,便只有一個法子──打。
她渾身被人用鞭子抽得皮開肉綻,手中卻僅僅護著那塊偷來的白饅頭。蘭氏緊闔著眼,牙關緊咬,蒼白的、沒有血色的唇輕輕顫抖著,似乎極為痛苦。
一道道哀婉的求饒聲從那處傳來。
明澈在暗處觀察了許久,直到她快沒了氣兒的前一刻,終於放下車窗簾子,輕輕一聲:“下去看看她。”
“得嘞爺!”
立馬有侍僕上前,為他恭敬地掀開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