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秦開雲一口回絕,這時候他不想再讓師妹和這個景若有任何瓜葛,好言勸道:“什麼事你和我說便是了,這裡的事情我還是能做主的”
但景若態度倒甚是堅決,聲言有些事除了落笳,自己絕對不會跟其他人說。她這麼說秦開雲心中便有些懷疑,到底是什麼事只能和落笳說,他當下覺得這女子莫不是又要巧言令色,哄的師妹幫她逃脫。但他這懷疑並沒有當場表現出來,略一沉吟道:“我再想想”
景若鬆了口氣,看著他有點緊張的點點頭,眼神中滿是期待
顧惜竹這些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屋中陪著落笳,外面的事情自有秦開雲帶著幾個師弟料理,她這裡很是清閑。這幾日兩人相處的時間竟覺得比在煙霞宮時還多些,彼此也愈加親厚。顧惜竹心中倒也存著個想法,希望能把師妹從景若那裡“拉回來”。之前她只覺得師妹或是一時糊塗才和景若在一起,但這些天景若被揭露出可能是參與殺害掌門的兇手後,顧惜竹便多想了許多。疑點自然還是從林老伯那裡開始,以及景若出身背景的複雜,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她既然心裡有了懷疑,便越想越覺得景若可能是有目的的接近落笳。因此,她嘴上絕口不提景若,只與落笳談笑一些昆侖舊事,希望讓師妹時刻記得自己是煙霞宮弟子
這倒也和落笳心意相和,現在她很怕師姐拉住自己盤問景若之事。景若因著自身遭遇,可以說自小便常有求死之心,此刻反而坦然。但落笳心中卻忐忑異常,不知到底會如何。落笳自是不信景若會做出這等事,更不相信景若會欺瞞自己,可是另一邊卻是師父和煙霞宮對自己的深情厚誼,不知如何取捨,落笳夾在其中正是兩難的境地,此時再開口替景若求情,她亦覺得對不起師父。更何況師兄也說,景若不一定是兇手,很可能只是被利用,希望她能說出背後的人來。以師兄的品性,自然不會做出什麼刑訊逼供的事,既然如此,自己更是不好置喙。惟願早日查清真相,還景若一個清白
秦開雲叩門進來時,正見到顧惜竹坐在床前和落笳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秦開雲嘴角輕揚,走到床前道:“師妹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落笳一見到他便想問景若如何,話到嘴邊卻靈機一動,報以微笑道:“多虧師姐一直在這裡陪我,要不然整日悶在屋中很難受,現在外面那麼忙,偏偏我一點忙也幫不上,真是著急”
秦開雲笑道:“倒也沒什麼特別要忙的,左不過是來來回回的審那些雁蕩門的人,自有葉千他們安排,我也只是去看一看”
落笳坐起來有一些緊張道:“可有什麼訊息?”
秦開雲點點頭冷笑道:“果然問出來一些,但沒有特別重要的,不過是雁蕩門和各個門派如何結盟之類的,現在莫玄草已死,什麼聯手攻我煙霞宮不過是痴夢一場”
落笳想了想道:“當日在洞庭水幫我曾見過郭元路,他似乎很是得莫玄草器重,代替莫玄草去水幫主持局面,不知他是否知道的多一些?”
秦開雲頗無奈的搖搖頭:“這便是從郭元路那裡打聽來的,可惜他也不知道更多了。看來莫玄草這人機心頗深,就是自己的親信也不多說”
落笳也有些鬱悶,低頭思忖一會兒道:“恐怕真的很難再打聽點什麼了,看那日的動作,應該孟澤就是暗中的釘子,盯著莫玄草的。他既然在最後不惜一命殺了莫玄草,自然是怕他洩漏社麼,既然如此,那就沒有其他知情人了,否則當日的情況,孟澤再殺幾個也不難。——”她沉默了一會,臉色也有些沉重:“看來幕後的人一定背景很深,否則以孟澤的地位,為何心甘情願送命。”說到這裡,她禁不住神色一變,不怎麼突然想起靈臺公主府的高高院牆,心裡顫了一下,莫名的有些心慌
幸虧沒人看出來她表情的變化,秦開雲對落笳這番分析頗贊賞,更欣慰於小師妹並沒有因為景若之事亂了心神,看來小師妹心志頗堅,不負眾位師長往日的疼愛。這麼一想,他突然有了主意,也許可以讓落笳和景若單獨見一面。既然景若如此堅持,小師妹去見她或可真的套出些話來。
秦開雲拿定主意卻不立刻表態,這些天只是聽顧惜竹的轉述,他還有點吃不準落笳與景若的關系,萬一師妹真的被景若所騙心慈手軟,到時候被景若一哭涕變了主意可不好。這般想著,他便蕩開話題說了些閑話,勾起了落笳的話才道:“說起來你這一趟也是機緣巧合的很,居然還有機會走了這麼大一圈,從長安到蜀地又到江南”
落笳聽了這話也是頗感慨,當日下山時梅師叔曾千叮嚀萬囑咐,自己最初也是抱著打探點訊息便回去的想法,沒想到卻在其中越陷越深越走越遠,其中經歷說的上驚心動魄,她長舒口氣道:“是啊,哪想到能有這種種奇遇”
顧惜竹想起落笳這一路吃了不少苦頭,臉上登時露出憐惜之色,秦開雲倒是鄭重的點點頭:“這才是應當的。若是不多經歷經歷,只在後山練劍,便如那些讀老了書的腐儒一般,一點見識都沒有了”
這說法落笳也認同,自己這一路走來其他不提,單是多次生死之戰中,功夫眼光都有了很大進益,不覺點了點頭。顧惜竹笑著揶揄秦開雲:“看你這師兄當的,怎麼每次開口都是一副說教口氣”
秦開雲順勢笑了笑,點點頭道:“是我的不是了,師妹還在養傷,不該盡說這些——”他笑意吟吟的轉向落笳,表情有些好奇道:“說起來你在長安時,竟有機會住到靈臺公主府,確是也是奇遇一樁,不知那公主府內到底怎樣?是否如外間所傳,金銀鋪地,錦繡為帳?”
落笳驟然聽秦師兄提起公主府,心中咯噔一下,但見他笑語宴晏,滿臉和氣一副日常說笑的樣子,才放下心來,擠出個笑臉道:“這自然是外面那些人胡說的,哪裡能金銀鋪地,不過錦繡為帳倒是不假——”她想起靈臺公主屋中那番富貴景象,翠繞珠圍膏粱錦繡,第一次見到時真是令人有些目不暇給,不過轉瞬又想起便是在那屋中,靈臺長袖一挑,衣下唇邊那一抹鮮紅,立刻面紅耳赤。幸虧她這異色秦開雲沒注意到,他和顧惜竹兩人顯然被落笳的話挑起興趣,畢竟對一般人來說,那裡是高高在天上的所在,一輩子別說進去,就是遠遠看一眼都難求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探問著公主府和長安城的情形,落笳自然知無不言,從公主府的亭臺樓閣一直講到長安的熱鬧景象,大慈恩寺如何信眾如雲,東西兩市的胡人酒肆及各色新鮮玩意,聽的兩人津津有味
落笳也漸漸放鬆下來,沒有剛提起公主府那種緊張,沒想到秦開雲突然問道:“照這麼說,長安真不愧天下第一繁華所在,那景若不知何故,竟願意離開這富貴所在,跟著你在江湖上吃苦”
落笳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顧惜竹亦大有深意的看了落笳一眼,見她這般表情,心中又是一涼,看來直到今日,師妹對景若的感情都半點不減啊。好在秦開雲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而是借勢問起景若在公主府的事情,落笳回答的心驚膽顫,生怕說錯一句話給景若惹出麻煩,又得左思右想,有些不方便為外人所道的事如何掩蓋,這麼一來,反而有些左右失據,自覺很多地方了紕漏,讓她越說越心慌,好在秦師兄似乎沒在意,只是一言不發的聽她說話
然而秦開雲到底是經驗老到,沒聽一會兒便察覺了問題,開口問道:“既然景姑娘得公主青睞,公主豈會輕易放她離開?”
當初落笳給顧惜竹講起景若之事時,也是隨口敷衍了一句,說是自己和景若求了公主的恩典。顧惜竹心思畢竟沒這麼細密,也再沒多問,落笳也就沒再深想,沒想到此時被師兄抓住了話柄,倒讓她不知說什麼好
秦開雲本來也是好奇一問,並沒有什麼疑落笳的意思,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師妹的品性,他還是很相信的,只是覺得一般大戶都不輕易放信得過的下人離開,既然靈臺甚是跋扈,又對景若倚重,怎會一求便答應
落笳在這裡撒了謊,本就心下不安,被這麼一問,在秦開雲和顧惜竹兩雙眼睛注目下,愈發窘迫,表情明顯不自然起來。她這番模樣落在兩人眼中,各有一番想法。秦開雲突然心裡沒了底,不知師妹這樣姿態,是否有什麼瞞了自己。顧惜竹因為知道那樁秘密,則多想了許多
兩人目光似有千鈞之重,落笳覺得自己額上汗都要下來了。雖然在外人面前,她可以揮灑自如,但在兩位師兄師姐面前,這謊話真說不出口
終於,她橫下心來,低頭道:“我,替公主做了一件事”
秦開雲陡然起身,怒目而視,表情極激動,倒把顧惜竹和落笳都嚇了一跳,顧惜竹剛去拉他,便被他一把甩開,手按劍柄道:“你好大膽子,竟敢勾結外人,做出對不起師門的事!”
落笳登時愣住了,不知師兄這話什麼意思,略一琢磨,才明白師兄這是想茬了。秦開雲也是這幾日一直困於尋找幕後線索,一聽落笳這麼說,還當她與公主府裡外勾結做出這一局,所以才勃然大怒
眼看要不是顧惜竹攔著,秦開雲的劍都拔出來了,落笳趕忙解釋道:“不是的,我是替公主府殺了一個人”
秦開雲和顧惜竹聞言都怔住了,落笳既然話已出口,只得咬咬牙,把當日刺殺曹汝觀之事和盤托出,連彭千山之死也老實交代了,低頭坐在床上,不敢再言語
秦開雲聽完之後半天沒說話,只死死的盯著她看,面色由青轉紅,又由紅轉青,幾番變換下,終於重重的桌子上拍一下,怒喝道:“荒唐!”
桌上的杯盞盡碎,茶水順著桌邊滴下,地上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