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落笳邊想著老僧的話,邊慢慢踱出去找景若。魚存正興高采烈的趴在池塘邊和一群頑童逗金魚,景若在樹下遠遠看著,落笳見狀叮嚀了句:“仔細別跌下去”便去景若身邊輕聲將剛才捐銀的事講給景若
她講的時候還有些忐忑,畢竟好大一筆銀子,自己就這麼自作主張送出去實在有些不妥,沒想到景若聽罷,面上並無異色,語氣輕松,笑意盈盈道:“這是好事嘛”
落笳這才鬆了口氣,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景若的心思。至今離開長安已有時日,但多年來在公主府中被迫做的那些汙糟事,依然是景若心頭一根刺。當日落笳順手盜得賬簿,卻沒想後來牽起許多風雲,這讓景若一直心懷愧疚,總覺得是因己之故,將落笳也牽扯進去。此時落笳將這筆銀錢贈與法淨寺,倒了了她一樁心事。落笳看著景若的表情,心想自己去刺殺曹汝觀之事萬萬不能讓她知道了
兩人正說話著,那邊卻起了喧嘩,一群小童不知何故爭吵起來,仔細一聽,原來是一個孩子說這池中是井水,一個說是雨水,又有一個說這池塘中是小竹河的水。小竹河從鎮遠城外而過,與這法淨寺相距甚遠,他這麼一說,一群孩童鬨然大笑,那被取笑的孩子立時就惱了,幾句話下來,便吵了起來
落笳一看李魚存也站起身來,捋袖子握拳躍躍欲試,生怕他惹是生非,飛身將他掠過來。魚存一臉的不情願,但耐不過雙臂被落笳制住,只能踮腳張望
落笳眼波一掃,看到他似乎握著個什麼東西,靈機一動,覺得正是個好時機,與景若遞個眼神,伸手把魚存拳頭舉起
景若在旁故作驚訝道:“呀,這是什麼東西?”
魚存這才回過神來,見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立刻將掌心握緊。落笳卻不等他握住,搶著道:“這是十字金線鏢,乃一等一的利器,聽說正是火雲教弟子最愛用的防身暗器”——說著,瞥了魚存一眼,見他表情慌張還在強撐,便繼續問道:“這麼說來,你是火雲教的了?”
魚存緊緊抿著嘴,只是看著她卻不答話。他雖然頑皮愛鬧,但腦子卻甚靈活,明白自己是火雲教主獨子之事,萬一為壞人知道便大事不好。但他與落笳景若相處了半天,實在又覺得這兩個姐姐看起來可親可敬,瞞著她們似乎心中不安
景若在旁幫腔道:“你若是火雲教弟子或者其他什麼相幹的人就好了,我們從蜀地來,便是為了拜訪火雲教,只是不熟悉路,正好你可以帶我們去”
魚存聽了這話,心裡大大鬆口氣,既然她們是來拜訪,總不會來害自己了,一下子開心的點點頭道:“是了,我就是火雲教的弟子。”
落笳和顏悅色道:“我們從蜀中百草門來,幸得遇到你可以指路”
魚存曾聽他父親與諸位伯伯說起過百草門,知道這個門派與自己火雲教是好朋友,這下徹底放下心中防備,不一會兒就一五一十的承認了自己是李崇一的兒子,被景若幾句話一套,便連怎麼趁著父親不在偷偷跑出來玩都老實交代了
看看天色已晚,估計今天是來不及出城了,落笳便決定明日一早就送他回去。魚存自是百般不依,想著法子要多玩幾天。他如此頑皮,落笳和景若可不想多在外耽擱唯恐生事,不由分說的拒絕了。魚存又想出個法子,偷偷將藥投入茶水中,想趁她二人熟睡時溜走,但景若只喝一口便識破了他的花招,魚存沒辦法,知道自己是徹底沒招了,只得乖乖聽話,早早去睡了
他去睡了,落笳倒睡不著。雖然確認了李崇一不在教中讓她略心定,但一想起明日便要深入火雲教,她還是有些擔心,又想起老僧對她說的話,一時毫無睡意,睜著眼看著屋頂
景若也沒睡著,趴過來落笳身邊問道:“怎麼了?”
落笳側個身,枕著胳膊對她道:“有些緊張罷了”
景若笑道:“怎麼,去火雲教這麼怕?莫不是怕劉有定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要殺了我們?”——在景若心中落笳乃是天下劍術第一等,如劉有定這等草包和他那一眾同門,自然是不值得一提更沒什麼好怕的
落笳聽她提起此事,趕忙掩住她嘴,比了個“噓——”生怕被睡在外間的魚存聽到
景若握住她指頭,狡黠一笑道:“放心吧,他聽不到的,那點剩下的迷藥,我都放到他的茶杯中了”
落笳這才明白為何魚存睡的如此沉,景若不等她開口說教便搶著說:“沒事的,那迷藥藥性不強,睡一覺便好了。我也是怕這小東西半夜再有什麼壞點子,才不得已的嘛”
落笳見她如此說,也只得輕嘆口氣不說什麼。念頭一轉,將老僧所言的生往水中求告訴景若。景若思忖半天,也是想不明白。見落笳還蹙眉思考,打趣道:“不打緊的,你我都通水性,這樣倒也便當”
落笳只是“嗯”一聲,心裡卻並沒有輕松半分。那老僧既然說遇水避禍,莫非此行火雲教還有兇險?但她不願流露太多擔心,拉了拉被子道:“早點睡吧,明日還要早起。這話不用再琢磨了,終歸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見機行事就好”——最後這句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落笳在此輾轉反側,火雲教中,現在執掌教務的副使魚彭與程天德亦是徹夜難眠。兩人枯坐在房中,面色凝重中透著焦急,桌上的燭油已經溢位,也沒人去管
半天,程天德才道:“你說這小子到底能跑到哪裡去?”
魚彭看了他一眼,緩緩道:“魚存向來頑皮,恐怕是在外面玩的晚了,我已經令弟子們順著山路一路找去,看看是否借宿在村民家裡”
程天德拍著腿道:“咳!這臭小子,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亂跑,這要是有個什麼——”大概也是覺得話音不詳,他趕忙止住了話頭,抓過茶杯,不顧茶水已經冰冷,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
魚彭知道他的擔心。若是往常,魚存偷偷溜出去玩也算不得什麼,就算教主在,也不過訓斥幾句而已。但現在——他心裡也是長嘆口氣,想起數日前收到的那封密信
信是青城掌門呂滌清密囑一夥行腳商帶來的。收到此信,魚彭和程天德都頗訝異。青城派素來對火雲教甚看不起,呂滌清更是與他們不睦,何以特地送來密信?待開啟一看,其中內容更是令二人驚詫莫名
呂滌清在信中言道,有兩位煙霞宮的女弟子已下山,在中原遊走與武林為敵。路過青城時,行刺青城掌門魏間雲,魏掌門一時疏忽,被他們得手,終究重傷不治而亡。聽說兩人已經啟程往火雲教,臨行前順手劫掠了百草門。這兩人武藝高超,行蹤詭秘,又極善偽飾身份,青城便是為此矇蔽。兩人此行西南誓要蕩平火雲教,萬望火雲教兄弟多加警惕
這封信魚彭與程天德看了又看,盡管呂滌清在信中說的嚴重,但二人卻始終將信將疑。這麼多年從未聽說煙霞宮與中原武林為敵,盡管現在有火雲教與雁蕩門共謀之事,但二人都自信此事莫玄草做的極隱秘,應該未走漏風聲。更何況兩人先去青城殺魏間雲,而青城並未參與殺害周豐年之事,可見並非為了此事。若說是為了揚名,又與煙霞宮一貫行事風格不符。魚彭與程天德商量許久,都沒個決定
罷了還是程天德急脾氣一拍桌子道:“警惕個鳥!我看呂滌清一天到晚裝模作樣就不是個好東西,他這人一肚子的壞水,說不定故意用這信來唬咱們”
魚彭倒穩重一些,搖搖頭道:“呂滌清大老遠送封信,總不是為了唬咱們。更何況他青城掌門被人殺了,這是大大丟臉的事,他不但不掩飾還寫信來巴巴的告訴咱們,應該是別有所圖”
兩人揣摩半天也想不透呂滌清的用意,只得將這事暫且擱下。但此刻魚存失蹤,兩人想起信中所言之事,又焦急起來。若真如呂滌清所說,煙霞宮弟子就在周圍欲與火雲教作對,那魚存恐怕兇多吉少
魚彭捏著茶杯低頭凝思,只望魚存這小家夥是一時頑皮來不及回來,千萬別落在他人手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