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著腳站在地板上,烏黑的長發及踝,面白如紙,穿著一件白色長袍,那長袍明顯是成人衣衫,穿在她身上顯得過於寬大,幾乎把她整個人都包進去
那孩子聽見落笳過來,卻並不抬頭,只是抱著衣袖低頭抹淚
落笳甚是奇怪,蹲下身來正要問她話,才突然驚覺,這孩子不就是景若麼?她登時心慌不已,急忙伸手將景若抱在懷中問:“阿若,你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景若卻不回答,也不抬頭看她,只管掉淚,落笳摸她渾身滾燙,顯然是發了高燒,雙腳卻冰冷,趕忙抱起她來,一手幫她捂著腳,恍恍惚惚明白過來景若是生病難受才啼哭不已
落笳抱著景若,急的在殿內團團轉,卻看不到一個人,她只覺得景若在她懷中,捧著衣袖哭的越來越厲害,心急如焚,連聲高喊:“有人麼?”卻無一點回應。她只能邊四處走,邊低頭安慰景若道:“阿若乖啊,很快就能找到人給你治病”
一連穿過數間宮殿都不見一人,卻不知怎麼就進了一間書房。那書房中陳設看著眼熟的很,像是霍於意的書房,又像是景若在公主府的臥房,落笳昏然間也辨不清楚
她在書架上亂翻,彷彿治病的法子就在那些書中一般,但不知為何,明明書上字跡分明,卻怎麼都看不清書上的字。落笳急的直跺腳,氣急之下翻的用力,竟一把將那書撕開了
破碎的書頁中突然放出萬丈豪光,光團中一尊佛像端坐蓮臺,周圍梵唱如雷。落笳大大的吃了一驚,抱著景若便跪下,口稱南無俯身去拜
剛一叩首,便覺額頭疼痛,突然醒過來,原來她剛才竟然哭的睡著了,頭磕在床角,好生吃痛
景若剛才折騰一陣,早已體力不支,靠在落笳肩上也已昏昏睡去,落笳小心的將她放在枕上,又給她蓋好被子。想起剛才夢中情景,心裡又是一陣難過,自己心中憂愁竟然入夢,由夢又想及景若自小孤苦,在公主身邊多年雖然錦衣玉食,卻擔驚受怕,沒一刻是歡愉的,這麼一想,不覺有些惱恨公主,若是她能真心待景若,恐怕景若身子也不會這麼差
又想起剛才景若的話,不覺心中黯然,面色慘然淚下。她怕自己哭聲驚擾了景若,索性起身到外屋,站在窗前,對雨而泣
此時雖是中午時分,但窗外陰雨綿綿,彤雲不開。落笳心中沉甸甸,恰如這漫天濃愁化不開。細細回想和景若相逢相識再相知,無不歷歷在目。過往一路兩人笑語嫣然,此刻卻在這風雨之中病臥邊城,尤覺悽涼不已
落笳深吸口氣,任由冷風冷雨打在臉上,呆呆的望著窗外。這天下之大,無法想象若是沒有景若相伴,自己如何能走過?真是茫茫然空蕩蕩,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她這樣站著,一會兒想起過去,一會兒想起夢中,一會兒又想景若的話,終於忍不住,雙手掩面,雙肩聳動,壓低聲音痛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聽得屋內有響動聲,落笳急忙抹去淚水,轉進屋去,正看到景若撐起身子俯在床邊,手掩著口,面色痛苦。落笳見她是要吐的樣子,趕忙去拿盆來,剛一轉身,便聽身後哇一聲,景若卻已經忍不住吐出來
落笳也不再去拿盆,趕緊跑到她身邊,扳著她的肩膀幫她拍背。景若往日極好潔,此時卻也顧不得,趴在床頭一口接一口,將剛才喝下去的藥盡數吐出,深色藥汁濺汙了衣衫也只能忍住
景若吐了半天,幾乎將胃中吐空才止住,已是滿身大汗淋漓,渾身不住的顫抖,仍然硬撐著用手帕去擦床頭上沾的汙漬,但手上無力,差點連手帕都捉不住
落笳看她病體支離的樣子實在心酸,硬按住她道:“阿若,我來吧。”說著不由分說,將她手帕奪過,扶著她躺下,自己去打盆水來收拾
待她把地上掃淨,景若早已睡著。落笳又打了盆熱水,幫她擦身換上幹淨衣服。景若已是倦極,口齒含混的說要自己來換衣,卻被落笳攔住,麻利的替她換過衣裳
落笳端起換下的髒衣服正要出去,一轉身發現桌上還放著景若的貼身香囊,原來剛才忘了給她繫上。落笳不覺失笑,放下衣服拿起香囊,卻剛好香囊沒繫好,被她一捏,滾出一個圓珠來,滴溜溜掉到桌面上
落笳撚起一看,認出這珠子是當日離開公主府時,公主特意託霍於意贈給景若的天竺如意珠。想起當日霍於意將這珠子親手送到景若手中,讓她隨身好生帶著,能清心寧神,又殷殷叮嚀,讓自己務必照顧好景若。哪想今日竟落得如此光景,落笳不禁捏著這珠子兀自出神
但一轉念,又想起剛才那夢,便將對公主和霍於意的一點感念收起,再想當日公主對景若百般為難,心中轉做憤怒,暗自切齒。不由手上用力,突聽一聲微響,手上的珠子竟然裂開一條細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