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身後一聲低呼,落笳這才反應過來是景若,景若低頭扶著手腕,表情頗痛苦
落笳心下歉然,她雖惱火,卻也無意傷到景若,趕緊問道:“景姑娘,對不住了,你沒事吧”
景若卻不答言,只默默的走回桌前,擺弄那用於包紮的白布
落笳見她纖細白嫩的手腕已經紅了一圈,心中過不去,自己終究還是下手重了
還待再致歉,景若卻先開口道:“左手給我”
落笳一怔,此情此景下卻再難抽身就走。想來橫豎不過再被她戲弄一番,痛一下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索性笑笑便伸手過去
這次景若卻沒出什麼刁鑽的主意,細細的幫她清理了傷口,又敷好藥,動作十分輕柔。落笳心中暗奇,不過一路以來,景若都喜怒難以揣測,似乎這樣也是平常
景若一邊專注的纏著白布,一邊似自語道:“淤血有毒,不放出來的話,時間久了,一隻手也是要廢了。若是傷者有備,自然擔心吃痛,難免使傷口收斂,放血不盡”,語罷,只自顧自的收拾滿桌的藥材布條,竟不看落笳一眼
落笳這才明白景若之前幾番戲弄的真意,心中感激萬分。起身到她身後一個長揖到底,道:“是我魯莽了,無意中傷了景姑娘”
景若頭也不回,冷哼了一聲,並不理睬
落笳此刻心中塊壘已去,知她性格如此,一笑而過也不放在心上
一時得閑,落笳想起昨日種種,依然驚心動魄。劉有定最後癲狂形容,更是一想到便覺得觸目驚心,卻不知一夜過去,劉有定此時生死如何?
景若見她面色變換不定似在想事情,心中已頗有揣測,卻只冷眼旁觀閉口不言
片刻落笳已想定了主意,向景若道:“景姑娘,昨日顛簸辛勞,你且在此處休息,我有事出去一趟,去去就來”
景若正斜倚在椅上看書,聞言道:“你擔心劉有定麼?”
落笳見她猜中,不好再隱瞞,頷首道:“不錯,此人始終是個禍害,不知他現在如何,我得出城去看看”
景若道:“你想去死,或是想白跑一趟,終歸是你自己的事,請便吧”
落笳雙眉微蹙,她雖不生氣,卻也覺得這話十分刺耳,只得耐著性子問:“不知此話何解?”
景若道:“昨日我便說過,你無須為他擔心,他自有惡貫滿盈時,你偏不信,豈不是白跑一趟?倘若我說錯了,他僥幸不死,你身中劇毒未解,重傷未愈,豈不是去送死?”
落笳被一席話噎的無語,細細想來,景若所說句句在理,但劉有定是個麻煩,不能不去看個究竟,一時躑躅,不知該不該去
景若全不理她,目光在書上,緩緩道:“你放心,他不死也活不長”
落笳聞言奇道:“為何?”她昨日親眼所見,劉有定只是一時失心瘋,並無受傷,怎麼就活不長了
景若目光從書上移開,反問道:“那依你看,他又怎樣呢?”
落笳想想道:“我雖不善醫術,但那痰症不是難治的病,若有好心人給他喂點清心去邪的藥,再調養幾天,應該能夠神志如常”
因知景若精通醫術,落笳說的十分小心,生怕說錯話被她抓住又要嘲諷一番。哪知景若表情認真,聽罷竟點點頭,語帶贊賞之意:“你不習醫術,知道這麼多,也很不錯了。”
落笳聽了她的話暗自鬆了口氣
景若又接著說下去:“一般醫生恐怕都這麼以為。面色潮紅,目光呆滯,口流涎水,形容無狀,如痴似狂,正是著了痰症,失心瘋的症候。
只是一般痰症,不是大喜便是大怒引起,故需清心祛邪,去了心火,病症便去了一大半。
偏劉有定不同,他既非大喜也非大怒,而是受到了驚嚇,才失了心智。常人受了驚嚇,多半面白手顫,故醫生一望而知,絕不會按痰症下藥。
如你之前所言,劉有定練得功夫是剛猛一路,因此心脈在驚嚇中失守,竟令血脈噴薄,與常人大異。若他僥幸遇到好心人救治,恐怕難免用些清心火之藥,只是這麼一來,反而正是害了他。
他心氣已衰,不能守百脈,再用清火祛邪的藥,恰如一盆冷水潑到將熄之火上,只會要了他的命”
景若一席話聽的落笳暗暗贊嘆,心想她雖然脾氣冷僻,醫術卻當真高明,忽又想到一事,接著問:“若無人相救,他能自愈麼?”
景若搖頭道:“恐怕不能。他失了智只知道發力奔走舞刀,也十分耗損,恐怕也不多時,便會將他自己累死”
景若看落笳不語,又道:“如此你便可放心了”
落笳默默點頭,想這二人雖屢次想加害自己,卻不料數日內皆送了性命,都是如此慘死,也頗令人感慨
景若又拿起書自顧自的看著,道:“我在平烏城還有些私事,要耽擱幾天。這幾日你也莫要勞累,好好養傷,我自會考慮幫你解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