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淮舟開門見山：“真人可有令人死而複生的法子？”
“人死不能複生，但貧道知曉一個光陰溯洄之法。”老道目光溫和，“陛下是百年難遇的賢明之君，創千秋之偉業，開後世之太平，澤披萬代。只有您這般聖德通天之人，方有能力令光陰溯洄。”
紀淮舟怔住了：“朕？”
老道起身，自室內取出一盞琉璃燈，天青色的燈身剔透無比，燈座雕刻蓮花紋飾。
“這盞燈名為‘九轉燈’，陛下可將它帶回日日供奉，待燈身由藍轉赤，便是光陰逆轉之時。”
許是歷經太多失望，紀淮舟表情平靜，只抬眸問道：“不知朕要如何做，這燈才能由藍轉赤？”
老道微微一笑：“陛下日後便知。”
紀淮舟：“多謝真人。”
見到那盞燈的一瞬間，霍少聞的心砰砰狂跳。
在他極為模糊的記憶裡，死後他並未直接複生，中間有一段空白，隱約間他看見了一些極為絢麗的光影。
霍少聞可以肯定，自己見到的就是這盞琉璃燈。
重生後，他時常猜測，自己究竟為何會死而複生。
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含冤而死，怨氣太重，閻王爺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複仇。後來，他以為是老天垂憐，令他與紀淮舟能解開心結，終成眷屬。
直到這一刻他才確認。
原來他們的重生，真是紀淮舟千辛萬苦求來的。
霍少聞心中大慟，上前緊緊擁住紀淮舟——盡管他並不能真正觸碰到紀淮舟。
霍少聞攬在紀淮舟後背間的手顫抖著，冰涼淚水墜入紀淮舟頸間。紀淮舟對此毫無所覺，他正垂眸緊握茶杯，定定瞧著杯中澄黃茶湯。
一聲輕嘆在屋內響起。
霍少聞回首，老道微不可察地沖他頷首。
霍少聞大驚，松開紀淮舟，急切地問那老道：“你能看見我？那你可否令陛下也看到我？”
老道捋了一把鬍子，望向紀淮舟及他身後的況兆：“緣分到時自會相見，諸位回去罷。”
霍少聞沒想到，這一等竟是四年。
這四年裡，發生了許多事。
第三個年頭，九轉燈變為了赤色。也是在同一年——
紀淮舟眼睛壞了。
那日清晨，紀淮舟如往常一般醒來打算去上朝，可他忽然發現自己眼前一片模糊，似隔著一層霧在看東西，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他當即召來薄天遊，薄天遊為他把過脈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前些年我雖治好了你，可你的眼睛到底被劇毒侵蝕多年，後又遭了害，雙眼本比旁人更為脆弱。這些年你夙興夜寐，日夜操勞，目勞過甚，以至兩眼廢矣！”
紀淮舟雙眸沉靜如海：“治不好了是嗎？”
薄天遊：“我會盡力想法子醫治，但你須知曉，它極難治好。”
紀淮舟微笑：“有勞了。”
薄天遊叮囑紀淮舟：“以後讓周照吉將奏摺念給你聽罷，莫再用眼了，否則可能會徹底瞎掉。”
話雖如此，可紀淮舟到底身為帝王，日日都有堆積如山的事務等著他裁決。還有各地的緊急災情，根本容不得耽擱，讀起來不如看得快，紀淮舟偶爾也會看看奏摺。
最後那年，他的眼睛幾乎看不見東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