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紀淮舟不喜歡李徽月。
最後那幾年紀淮舟變得愈發陰沉,心思難測,行事手段比以往狠辣許多,變得越來越像那些獨斷專行、冷酷無情的帝王。在紀淮舟臉上,他再沒看見一絲笑影,即使笑了,也是冷笑、諷笑、哂笑……
霍少聞心底直發寒。
他原以為,那是紀淮舟高坐帝位多年,被權力侵蝕,才變成那般模樣的。如今想來,一切變化竟是從他與紀淮舟生出嫌隙那刻而起。
是他不願與紀淮舟相見,是他總冷臉對紀淮舟……紀淮舟才會那樣。
他所以為的薄情寡義,皆是紀淮舟的痛苦。
霍少聞闔上眼,心頭生出無盡悔恨。
他親眼目睹過紀淮舟的絕望,可他卻無動於衷。
在他死前那年的一個春日,紀淮舟叫住他,讓他陪他走走。
兩人漫步於碧波粼粼的蓬萊池畔,春光爛漫,池畔櫻桃花開得正盛,雪綴雲裝,香蕊浮浪。
紀淮舟問他:“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霍少聞反問:“陛下覺得呢?”
紀淮舟抬眼,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著他:“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霍少聞輕嘆:“你是一國之君,富有四海,想要之物都能輕而易舉得到,可獨獨這人心是抓不住的,你又何必強求呢?你懷唸的不過是曾經的那些光陰而已,對我未必有多少好感,若還如以往那般,最後不過是相看兩厭,往前看吧。”
紀淮舟搖頭,面露掙紮之色:“不,不是的,我……”
他抬手去牽霍少聞,霍少聞猛地避開,擰起眉頭,有些不耐煩:“若陛下今日只是想與我敘舊,那就不必了,還有一大堆軍務等著我處理,陛下尋他人陪你賞景吧。”
紀淮舟面色蒼白,右手在空中懸了許久,最終無力地垂下。
他轉過身,負手立於池畔,聲音冷淡:“你走吧。”
臨走前,霍少聞回頭看了一眼。
風吹過,帝王玄色衣袍被風捲起,顯出他清瘦單薄的腰身,孤寂的背影與這燦爛春景格格不入。
霍少聞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悵,不免有些煩躁。
想去訓那人又不好好用膳。
可……這和他又有什麼幹系呢?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蓬萊池。
回想起一切,霍少聞真想再次狠狠給自己幾巴掌。
明明紀淮舟向他求過救,他為何要視而不見,為何那樣對紀淮舟?
他們未來本該有無數個日夜,卻因他的誤會戛然而止。
霍少聞定定望著懷中沉睡的人,在夜色中,用眼描摹著懷中人的輪廓。片刻後,他垂下首,深深地、深深地吻住了紀淮舟的額頭。
今後,我絕不會再讓你受到分毫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