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淮舟聽罷,心中有了計較。
紀灝文性子多疑,對心懷疑慮之事總會三番五次探查。據他判斷,紀灝文此時已信了八|九成。下次在宮中遇見紀灝文時,紀灝文必會再做最後一次試探,方能確信自己今日是真的認錯了人。
紀淮舟思索片刻,對應子越道:“你也將易容除了吧。”
應子越點頭應是,轉身離開。
“你……”紀淮舟本是讓應子越在這兒直接除去易容,結果他一溜煙就跑沒影兒了,紀淮舟不由失笑。
陽光斜斜闖過窗戶,照亮了半塊牆壁。
紀淮舟伏在書房案上,檢視蕭公今日派人送來的文書。
從各地官員呈上來的奏摺看,大乾近日還算太平。然而,不少州官都是屍位素餐之徒,奏摺中有多少可信之語就未可知了。
蕭公將去年黔南幾州的官員奏報彙輯成文,讓他根據這些奏報來判斷黔南實狀。
這並非易事,只錦州一處就耗費了大半日。
暮色漸起,周照吉進來掌燈,見紀淮舟正在翻看黔南輿圖,他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水滴銅漏,箭舟上浮。
紀淮舟比對著錦州地形,查尋奏報中的破綻,滴漏聲灌入耳中,他一抬頭,已是戌時了。
紀淮舟收起文書,熄了燭火,離開書房。
他提著一盞白梅紗燈,緩步行至臥房前,正欲推開屋門,他腳步忽一頓,手懸在了空中。
紀淮舟視線定在黑漆漆的屋內。
剎那間,他周身的冷冽消弭於無形,眉眼柔和,溫雅恬淡,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紀淮舟推門而入。
燭火搖動,在交錯的光影間,一道黑影映入紀淮舟眼中。
紀淮舟裝作害怕的模樣,臉色一變:“來……”
“七殿下。”
男人的聲音與紀淮舟的驚叫聲,幾乎同時響起。
紀淮舟的驚呼頓時被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盯著昏黃燭火中的熟悉輪廓,看了好一會兒,鼻端發出一絲小小的輕哼。
他將燈籠掛在牆壁間,走到霍少聞身邊,語氣帶著幾分埋怨:“侯爺怎麼不聲不響地坐在我屋裡?嚇我一跳。”
霍少聞抬頭,少年面上還有一些未散的氣惱。
倒顯得鮮活起來了。
霍少聞挑起眉梢,語調微揚:“你這是在指責我?”
紀淮舟面容一僵,頃刻之間換了表情,彎起眼睛,笑盈盈對霍少聞道:“今日那兇徒之事耗費了侯爺不少心神,侯爺想必有些疲累,我替你按肩解解乏。”
話語中藏著一絲沒壓下去的咬牙切齒。
霍少聞低低笑了。
纖長手指落在他肩頭,不輕不重地按揉。
紀淮舟的聲音響起:“侯爺今日是怎麼認出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