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扶桑
李肅第一次被沈欒邀請去他家，是在高一的時候。
那個時候沈欒大概一心覺得他是個無父無母沒人管的可憐鬼，每次在小區碰見，總是有意無意地找他搭兩句話，拐彎抹角問他生活上有沒有什麼困難。
李肅最開始懶得搭理，後來也慢慢熟悉起來了，覺得和沈欒說話聊天也不錯，故而在沈欒發出邀請的時候，李肅沒有拒絕。
沈欒房間佈置的很簡單，遊戲手柄就丟在地毯上。
李肅被沈欒壓著坐在地毯上玩了一個多小時，後來感覺腿有點麻，忍不住動了下，誰知他這小動作立馬讓沈欒看到了，笑著站起來開啟頂牆的衣櫃，彎腰不知道在裡面找什麼，直到他從衣櫃最下面翻出來一個用布袋裝著的竹編蒲團。
這蒲團看起來有些陳舊了，但保護的很新，上面還放著一個用綠色毛線團織成的坐墊。
“我小時候經常犯錯，爸媽罰我，我就跪這個。”沈欒笑著把蒲團放在李肅身邊，說，“你坐。”
李肅坐在蒲團上，好奇問：“你也會犯錯嗎？”
“這是什麼話，我當然也會犯錯，沒有人不會犯錯的。”沈欒看向李肅的目光含著笑意，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小肅，你家人不在身邊，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和我說。”
“槐序園的小孩子大孩子，哪個我沒照顧過？你也不例外。”
……
一滴冰涼的水侵襲過來，沈欒的聲音漸漸模糊，彷彿被一層疊著一層的水浪給沖擊襲捲走，李肅打了個激靈，陡然清醒過來，結果剛一睜眼就被透過樹蔭的熾熱陽光給刺了下。
將放在臉上快融化的冰棒拿下來，李肅緩緩從公園的長椅上坐起來，自言自語道：“竟然睡著了……”
自今天上午自顧自朝沈欒發洩一通後，他沒有回家，不知道為什麼反而跑來了槐序園附近的人民公園。
頂著大太陽繞公園足足跑了一整圈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暗罵自己真是傻透了。
李肅流著汗氣喘籲籲地買了根冰棒，也沒吃，貼在泛紅的臉上降溫，隨後找了個公共長椅坐下，不知不覺竟然睡覺了。
六月末的室外氣溫已經三十多度了，太陽高照，公園裡連個人影都沒有，灼得四周的草木都蔫巴巴的，唯有公園廣場周邊的幾棵扶桑花樹開得格外絢爛豔麗，像是夏日一抹亮眼的紅，直直撞進李肅眼裡。
李肅離開的腳步在樹下停住，將落在地上的一株花拾起來放在手心，垂眸摸了摸。
隨後，他抬頭向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才眼神閃躲著、幹壞事心虛一般，小心翼翼將手裡這一株扶桑戴在左耳。
一如第一次見面時，沈欒戲謔著隨手將花掛在他耳朵上。
李肅摸著耳邊紅色的花朵下意識笑了，眼裡露出滿足的光芒。
李肅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他看著手機裡的自拍照，心情都彷彿好了不少，哼著小調輸密碼開啟大門。
結果門剛開啟，在看到院子裡站著的人後，李肅哼歌的聲音戛然而止。
李肅低聲喊：“……沈欒。”
沈欒原本是在門簷下的臺階上坐著的，聽見大門外的動靜，才站起來，隔著院子不遠不近地看著李肅，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過他全身，確定他安然無恙後才收回目光。
月色朦朧，光影隨著他的動作在沈欒面上浮動，語氣聽不出喜怒：“去哪了，這麼開心？和你發訊息也不回。”
李肅早就在見到沈欒的那會兒就不笑了，他覷著沈欒的臉色，撇嘴：“我去哪裡，還要和你彙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