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敢對著林染和任河說這些話,可是我卻能在比我更軟弱的林落實面前逞兇示惡,耀武揚威。
這樣的我和那些欺負我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我以前從來不會因為林落實的難受而感到愧疚,但此刻我卻會了。
我發現我對林落實的痛苦感同身受,他經歷的那些痛苦全是我上輩子經歷過的。充滿惡意的咒罵和無端的遷怒,這些對我來說簡直太熟悉了。
我突然覺得剛剛的發洩並沒有讓自己好受,甚至心裡堵得慌,可是我卻轉過身沒有為我的惡意做任何解釋。
我不認為我心裡堵得慌是因為自己傷害了林落實才感到的不安愧疚。
我依然認為林落實是導致我受苦的元兇,我並不曾想過要與林落實冰釋前謙友好相處。他的難過和我的遭遇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可是這些想法並沒有緩解我的不安。
我後來知道我為什麼會覺得不安了。
我怎麼能對林落實說這些話呢?我上輩子就是因為林落實而變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的。我這輩子怎麼還敢傷害他,如果林落實再次因為我而自殺了該怎麼辦?那我豈不是又要因為他而被他的愛慕者追隨者折磨欺辱?
再重新經歷一次上輩子那樣的遭遇,我不如現在立刻就去死。
所以,即便我厭惡林落實,我也不該如此明目張膽地暴露自己的惡意才對。
像突然豁然開朗一樣,我終於還是說服了自己去向林落實示軟。
當我拿著練習冊回頭,極其不自然地問林落實:“喂,林落實,你知不知道這道題怎麼做?”的時候,林落實有些發愣地抬頭看向了我。
他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情況,一瞬間顯得極其慌亂。
林落實的眼睛紅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掛著淚水。
他並不想讓我發現他流淚了。所以他很快就別過臉擦掉了淚水。
但我還是看見了。
軟弱的林落實。
愛哭鬼。
我討厭林落實。
林落實接過了我的練習冊,裝模作樣看了一眼,用一種帶著啞意的聲音說“你看這個,你要先判斷它磁場的方向,然後再分析受力。”
林落實靠近了我。
他並不明白我突如其來的交談是為了什麼,他顯得極其緊張,所以他低著頭不敢看我。
從我的視角看下去,我能看見林落實白淨如瓷的後脖頸。
我聞到了林落實身上的橘子味。
那個討人厭的愛哭鬼林落實。
他身上的味道其實很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