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來鑽去終於找到舒服的姿勢,枕膝闔眼。
……說來不怪有人喜歡飲酒。
喝完讓人腦子糊裡糊塗的,記不起很多不愉快的事。
不過還不至於睡著。
眼看著車廂外天光越來越暗,在謝凝雲燃起燈盞取光時。
林瑾福至心靈,將今天被問過的話又問了一遍謝凝雲。
“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喜歡男子?”
謝凝雲靜默片刻,就在林瑾又道“若是覺得不方便不說也成”時,開了口。
“沒什麼不方便,只是說來難堪,是因年少時被父親的副將帶去過花樓一夜,酒綠燈紅春宵太長,我那時又太過年幼,不能體會更不能理解,只覺都褪盡衣衫恍若志異怪獸,發乎情不止乎禮,便落了陰影。”
“這只讓你不喜歡女郎罷了,又如何會喜歡男子呢?”
“還沒說完,後半夜我趁那副將不注意,跑出了花樓,後院門外連著的是較為破亂的一片宅子,我見一處沒有門的屋裡亮著燈,便蹲在了那借光碟機暗,好巧不巧,裡面有人在說書。”
“說的什麼?”
“書生與書童,說他們二人道阻且長的考取功名路上如何風雨同舟互生情愫,待書生中了狀元也不忘苦路相伴的書童,冒著天下之大不諱拒了賜婚公主,甘願被貶也要與書童成婚,而書童被衙門抓起來用了嚴刑也不願拿著銀兩買斷與書生的情誼,堅信不疑書生會變心要做駙馬。”
“這是真事嗎?”
“當然不是。”
“那你為何因一則故事就確定自己喜歡男子?”
“並非因此而確定,只是在那時被種下了一顆……種子,而後慢慢萌芽,好奇使然又去了解許多,於是不知何時開始在軍營中會不自覺注意男子的身軀。”
“喜歡看?”
謝凝雲無奈戳了戳少年因為抿唇而鼓起來的臉頰,“並非心嚮往之的那般喜歡,只是好奇,忍不住地好奇,又羞怯於去注視,不過後來見過許多伴隨著傷口的軀體後就不會了。”
雖然不再因見到男子的身軀而感到莫名的情緒,但年年日日除學業武藝外思索這些,終不可避免在某一日發覺於女郎毫無興致。
營帳中談論及女郎曼妙,在他耳中如煙吹過。
明明已然對幼時所見不再感到恐慌。
“好吧。”
沒有傻到再問什麼如果他是女郎謝凝雲會不會心悅的話……這些都是虛幻的事。
而他,林瑾,如今切切實實是個男子。
林瑾只撲騰起身按著謝凝雲的頭到肩頸上,摸了摸,“小時候的你太可憐了,那副將也太壞了,你有沒有報複回去?他現在過的怎麼樣?可不能過得太好..要不要我幫你去出口氣?”
謝凝雲聲音輕輕的,“不必擔心,第二日我阿父就知曉了此事,他被革職了。”即便當時陰影沒有因此抹去,他又重複,“真的不必擔心。”
這般說著,謝凝雲卻並沒有從林瑾肩上起來。
顯然他的話撩動了少年記憶的弦,此刻另有其人需要安慰。
“那就好,我們都沒遺憾了。”
林瑾也將臉埋在謝凝雲肩側,閉著眼弓身倚靠,似乎又乏了。
軲轆車輪向北,八角吊鈴因風嚶嚀。
行駛的廂中很久、很久才飄出一句,“我現在只有你了,絕對不許丟下我。”
“嗯,不會的,絕對不會,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