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好一會兒,在林瑾被抱起來時才從滿腦子疑惑‘謝凝雲為何還能動’這一個問題中醒神。
“好奇怪。”
林瑾嘟囔。
“什麼奇怪?”謝凝雲問。
熱湯繚繞的霧氣裹住少年眼中迷茫。
他說:“有點舒服。”
“……”
也不知道是哪個字有問題,林瑾又被硌到了。
他垂眼看了看,和自己的比了比。
不行。
狀態不一樣,不能比。
裝作沒看到,林瑾抬眼默默抱住謝凝雲的肩膀。
“我好累,你幫我洗。”
“好。”
粗糲的手貼了上來,癢癢的,不過在熱水中並不明顯。
林瑾被水汽蒸得有點困,閉著眼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能告訴我,為什麼那個小孩都下落不明瞭你還要給他買宅子嗎,還住在那裡,還……給他親手洗衣衫?這些事明明可以讓侍從做。”
即便謝凝雲說過只將其看作兄弟。
但哪有為弟弟做到這地步的?為什麼憑什麼!
“怎麼這也知道?”謝凝雲撩水滑過少年肩發,嗓音也如溫流:“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只是覺得他會有來北地找我的一天……”
“我的錯,以後不會了。”他想了想還是解釋:“我只偶爾在那小住,衣衫也就洗過兩次,是恰好看到衣櫃裡的衣物都潮了,而侍從正在休憩,誰知被邊羽看到記住了。”
“你別怪別人,做過就是做過,怪別人告訴我也不能抵消。”雖然仍舊不怎的喜歡邊羽,但林瑾還是得說句公道話。
謝凝雲無奈:“沒怪他,此事也非罪孽,我並無隱瞞之心。”
“嗯。”浴桶中的少年轉過身背對他。
烏黑的發如海藻,浮游蜿蜒,纏在五指間又如滑膩的蛇繞過。
縱使心覺沒有必要,但可以理解少年的心思,更是莫名覺其柔軟可愛。
他抓住散漫開的長發,揀在一邊,揉捏林瑾的肩頸。
“那孩子真的很可憐,你若見到了也會可憐他的,何必同他置氣。”
林瑾:“有多可憐?”
“遇到他時正值叛軍大敗潰逃,將軍、也是我阿父,他派我帶支軍在後方安民,逢遼東有一夥流寇佔山為匪窮兇極惡,將因戰亂流離失所逃亡的百姓擄上山,灌以啞藥圍在林中活燒,那小孩就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瘦黑一個,我原以為他是被煙燻黑了,洗過許多次後發現他就是那麼黑,骨瘦嶙峋還十分……怕人,除了我。那時百姓都自顧不暇,軍中又沒有人能夠細心照料他,我便將他留在身邊,日日同吃同住。”
即便時隔數年,謝凝雲仍舊為那時哀色默了默,才再度開口。
“怎麼不說話?”他看著少年,試圖讓人轉換情緒,“不誇我一句心善?”
腦中有片刻混沌,林瑾掠過。
轉過臉只話聲嚴肅:“同吃同住?睡一張榻?”
“他才八九歲,就算我那時候已然醒事也斷沒有那種癖好。”謝凝雲幾乎氣笑了,捏了把少年的臉。
“我知道,我沒往那處想。”林瑾嘟囔:“但是我都沒有和你睡在一張榻上過。”
“現在不是?”
看著少年抿唇的動作,謝凝雲眯了眯眼。
確實……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