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沈嬋不演示,只是在明離落筆前交代,“先落點,再橫……”
好不容易把一句寫完,明離不想寫了,便想著法找話題:“姐姐,你光教我寫,這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是什麼意思?”
沈嬋想了想,答:“天地混沌矇昧,不可探知來處。”
明離根本沒聽,只是單純地不想寫了,寫字好累好煩,小小一隻筆,拿起來比練劍還累。
食指往下挪了挪,明離又問:“這句怎麼讀?”
“會讀什麼字?”沈嬋並不回答。
視線淺淺掃過,明離猶豫著道:“日、月……嗯,後面的都不認識。”
日月盈仄,成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沈嬋看著書讀完一整句,抬頭卻見少女呆愣模樣,不著痕跡提醒:“別走神,我會打你。”
她擠出自己的修煉時間,可不是為了看付明離發呆的。
少女眨了眨眼,囁嚅道:“沒發呆,就是覺得,好像唱歌一樣。”
節奏錯落有致,真好聽。
“是像唱歌一樣。”沈嬋道,“很多古詩都像唱歌一樣,並不都是無聊的。”
明離要是能認真學,那很好,若是真沒心思學,沈嬋亦有一點武力尚能派上用場。
可惜,付明離的耐心有些讓沈嬋失望。
“姐姐,我好累啊。”明離放下筆,試圖和沈嬋撒嬌,“能不能明天再學?”
“不行。”
沈嬋斬釘截鐵地拒絕,每天就學這麼幾個字,沈嬋得教到猴年馬月去,她又不是付明離的專職老師。
明離撇著嘴看著鐵石心腸的老師,以及旁邊立在半空蠢蠢欲動的戒條,又拿起筆寫字。
天逐漸黑了下來。
明離的手寫得發麻,手腕被墨水染得黑黑的,恍惚一瞬,明離還以為回到了大街上流浪的時候。
“今天就先到這裡。”
沈嬋終於決定放過她,明離鬆了一口氣,忙不疊往山下跑。
沒多久又猛然停住腳步——啊,她的劍還沒拿呢。
明離又往回跑,一邊跑一邊捏左手掌心。
可紅可痛了,沈嬋真不會心疼人。
氣喘籲籲跑回院子,明離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抬手推開那扇虛掩的院門,“吱嘎”一聲過後,劍聲陣陣。
淩厲的劍聲撲面而來,稍顯厚重的碎發往上蕩了蕩,明離抬眼望去,只見院中白影翻飛,寒光閃動。
動作快得明離看不清細節,只聽見周圍空氣被切割得沙沙作響的聲音,劍氣裹挾下,枝頭僅存的梅花落下,只餘光禿禿的樹枝。
手腕輕轉,九天在空中劃過,沈嬋身形如電,劍鳴密如雨驟。
眼前人不知不覺和破廟那夜的人合上了,唯一的區別是,今夜的沈嬋身上很幹淨,一點血汙都沒有沾。
明離看得入了神,心中湧起一股情緒,來來回回地震著心髒,她吸了一口氣,腳步不自覺地往前挪動。
直到靠得太近,她被那如虹劍氣震得往後退了退。
噌——
一道銀光從朝明離飛來,擦著明離的頭發而過,釘入了明離身後的樹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