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樹林間呼嘯穿梭,悽厲聲響彷彿鬼哭狼嚎,聽得明離有些哆嗦。
“誰?”明離強裝鎮定,手指微微顫抖,“誰在裝神弄鬼,我告訴你,我姐姐可是青雲門最年輕最厲害的修士,再裝神弄鬼,我讓她——”
話還沒說完,明離忽而記起來什麼,於是又改口道:“我師姐可是青雲門最年輕最厲害的修士,再裝神弄鬼,我讓她殺了你。”
發揮不太好,“師姐”兩個字的語調不夠冷漠。
風聲竄進耳朵,帶著某種有節奏的響動,像是在笑,明離覺得似在嘲笑自己,惱羞成怒,激動之餘朝著昏暗裡“汪”了一聲。
那響動頓了一下。
明離:“汪汪汪汪汪汪汪!”
那響動聲停了,連圍在身邊的冷氣也消散了。
明離頓覺有用,於是一路“汪”著往回走,走到上一個岔口,回憶著茯苓師姐指的路,明亮心道,果然走錯了。
“汪汪汪!”她兇狠地齜著牙,抬腿往另一條路走。
這回總算對了,沒多久明離聞到了那股讓她心安的香氣,她才停止了叫聲,踩著雪堆朝那座發光的小院走去。
門是關著的,推不開,敲門,沒人應。
明離決定翻牆進去。
翻牆對明離來說並不難,在進青雲門之前,明離有段時間就是專幹這個的,她跟著個瘸子,從一家的屋簷跳到另一家的窗臺,她跳得高,體重輕,聲響小,不容易被發現。
老瘸子說,她天生就是幹這個的。
多年後重新跳上牆,明離動作依舊輕盈,抱著厚厚的抄寫本,依舊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響。
如墨夜幕靜謐地鋪展開,唯有月光似一層澄澈的薄紗,輕柔地籠罩著整個庭院,靠近牆根的地方靜靜佇立著幾棵正在開花的樹,枝幹肆意舒展,在地上勾勒出一幅蒼勁又朦朧的剪影。
真好看,和沈嬋一樣好看。
明離抱著抄寫本跳下,快步走到那幾棵樹底下,閉著眼睛用力聞了聞。
沒錯,就是這個味道。
冷冽的,青澀的,幽香的,原來沈嬋身上那股味道源於這裡。
花瓣薄如蟬翼,在清冷的月色下泛著瑩潤的光。
明離想,這應該就是梅花,在她的認知裡,只有梅花才會在冬天開放。
她在樹下放肆地聞著,嗅著,心道沈嬋長年累月住在這裡,怪不得衣服上也沾上這種味道,很好聞,和月亮一樣,明離很喜歡。
日後也要在院子裡種上梅樹,讓身上都沾染上這股味道。
歡喜了好一會兒,明離才想起來這裡的真正目的,她抱起那堆抄寫本,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去敲門。
依舊是無人應,可是裡面的燈明明亮著。
明離心生疑惑,正要往裡推,忽而聽到了一陣水聲,以及淺淺的,極容易忽略的呼吸聲。
她屏住呼吸,跟隨直覺從迴廊繞開,沒多久就來到了一處溫池前。
水汽蒸騰,暗香浮動,似朦朧的紗罩住溫池四周,氤氳霧氣裡,一位美人若隱若現。
明離悄無聲息走進,將那人看得更清楚了——是沈嬋。
沈嬋身著單衣半倚在溫池邊緣,烏發如瀑,肆意散落在白皙的肩頭,幾縷發絲被水汽浸濕,緊貼著吹彈可破的肌膚,更襯得她肌膚勝雪。
明離不敢靠近,只是靜靜地蹲下來,視線有些慌亂,掠過微動的水面,朦朧的遠山,冷白的月色,兜兜轉轉,又落到了眼前人上。
和平日裡明離見到的沈嬋不大一樣,平日裡的沈嬋像霜,像雪,淩冽帶刺,旁人不敢靠近。此刻的沈嬋卻像一塊玉,近在咫尺,觸手可得。
雙眸微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淡色的陰影,神情慵懶而愜意,如凝脂般的手臂搭在池邊,水滴順著手臂緩緩滑落,滴入水中,濺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沈嬋側臉上還有一滴水,將掉未掉的,像個玉墜一樣晃了晃,明離總覺得那滴水要落下來才是,等了許久卻依舊□□地掛在沈嬋的下巴上。
亮晶晶的,好像還帶著淡淡的香氣。
明離看得有些痴,不知不覺便伸出手去——她只是想把那滴水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