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琬嘆氣:“方才和孫灝斡旋,我只使了兩分力,根本不累。”
“怎麼說?”以李鶴薇對她辦事態度的瞭解,不可能敷衍。
秋琬苦笑:“魏局當面提的要求,說融科是咱們蒲辰的龍頭企業,影響深遠,讓我注意審訊力度。”
“劉局呢?”李鶴薇聽說過劉局的事跡,當年領導刑偵大隊破獲涉黑案件,將背後的勢力連根拔起,拉扯出好幾個保護傘,完全不懼他人要挾。
“劉局也得聽魏局安排,不過魏局有她的考量。我們節假日發的熱水壺,抽紙,食用油還是融科捐贈的呢。”
6月的事,陶聆還記得那時宣傳處寫的文章標題:“共築和諧警企情?”
秋琬響應光碟行動,餐盤的米飯顆粒不剩,無可奈何道,“是啊,拿人手短。”她正色厲聲,“但只要找出孫灝犯案的確鑿證據,我才不管他是誰的兒子。”不少罪犯聽信律師忽悠,以為閉口不答,就能招架警方高強度的審訊。然而那是痴人說夢,只要警方證據足,影片,聊天記錄,屍檢報告,化驗結果書等物證甩他面前,再結合人證,留置48小時,慢慢磨,磨到他心理防線崩塌,準能招供。
李鶴薇看著她眼底明顯的血絲,不接受她辯駁:“你還是去打個盹兒,我來主審。”
秋琬喝湯,略微驚訝的語氣:“你會?”
“偷摸著看過幾本犯罪心理學的書。”這可是大學的必修課,李鶴薇自然會,而且她挺喜歡琢磨罪犯的心理。
秋琬對她的能力深信不疑,終歸妥協:“行吧,正好劉局也說叫我和你多合作,有意過兩年推薦你當副隊長。”
“副隊長?我能不能拒絕?”李鶴薇只願待在技術組,不想跳出那一畝三分地。
“嗯,刑偵大隊副隊長兼技術中隊的隊長,你在警局做事,都會往上升。我倒不是看中什麼職位,而是你爬得越高,許可權也會越大,可以將自己的思想付諸實踐。”秋琬感慨,“好比說,許多條規都是男人制定,當然利於他們,如果我們成為規矩的制定者呢?局面會不會因此改變?”
李鶴薇肯定明白,這和她答應做主檢法醫師,還去爭取助理交由自己選擇的道理相同,但她確實不願做什麼刑偵大隊副隊長。
“等等,你說的過兩年?”
秋琬以為她迴心轉意:“對啊,你前年才升中隊長,哪能馬上就在大隊任副職?”
“以後再說,先解決眼前的事。”李鶴薇心想,指不定半年後,她已經從這個世界離開,這些煩心事交給原主抉擇。
陶聆最後放下筷子,她們將餐盤拿去回收區。
“等會兒你主審,小廖做記錄。”秋琬收發著訊息,知道周琳半個月前辭職,隨即將細節轉告身旁的李鶴薇。
李鶴薇盡數應下,又問:“你呢?鐵定跑去監控室。”
“在值班室休息。”秋琬下意識和她開玩笑,“不認識的人,會以為你是我物件。”
獅子座天生一副熱心腸,不管對朋友,還是相處融洽的同事,都是如此。李鶴薇顯然察覺對方說漏嘴,這不是變相出櫃嗎?
秋琬也反應過來,忙說出去接電話,逃也似的消失在兩人視線範圍。只有陶聆怔在原處,大概在回味她適才的話,眉頭輕蹙。
李鶴薇瞧她表情,岔開話題:“陶聆,飯卡還有多少錢?夠用嗎?”每個月31號,機關食堂會收回飯卡,1號統一發放。不過裡面的金額只夠一個人使用,最近陶聆時常幫她刷卡打飯,還偶爾給何英,安妤帶飯,這才幾天就用去半個月的額度。
陶聆思緒回籠:“夠用。”
“今晚你早點回去,不是肚子難受嗎?”李鶴薇雖然快人快語,但對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心細如塵。她中午發現陶聆捂著肚子瀏覽影片,臉色也不及往日紅潤,猜測她月經期。
“喝挺多熱水,好了許多。”陶聆素來古井無波的面容,染上一層和煦的暖意。
“確實應該多喝熱水,但躺著休息更重要。”
“不礙事,飯前我趁辦公室沒人說話,小睡了一會兒。”陶聆的嗓音輕柔,雖然語速仍舊平緩,但能聽出她因為李鶴薇的體貼而心懷感激。
李鶴薇反倒不樂意,怎麼都是任勞任怨,廢寢忘食的主?她沒來由說一句:“要聽領導的話。”
陶聆:“?”
“口渴,回辦公室喝水。”李鶴薇趁她還在思考,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食堂,陶聆聰慧,霎時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疾走兩三步,距離近一些,沖她背影小聲道,“薇姐,我待會兒就回家。”
李鶴薇總算放緩速度,抿成直線的薄唇倏而松開,她沒有背過身,等著來人靠近。夕陽的餘暉透過樹葉的縫隙洩露,涼風拂過,地面宛若波光粼粼的金色海洋,她餘光瞥見兩人交疊的影子,唇角噙著的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