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遠如遭雷劈, 手腳冰涼, 前塵過往迎面砸來。
他不知道別人看到自己至親之人被剁成一塊塊的碼在冰箱裡什麼感受, 他嚇得病了三天。
三天之後,他的世界變了個天翻地覆。
父母都沒了,只留給了他冷冰冰的背叛和詛咒, 周圍充斥著各種不堪入耳的咒罵還有漠然敵視的目光。
世界彷彿瞬間變得無限大無限空曠, 他和人群隔了漫長遼闊的空白,一切都被這空白扭曲成了光怪陸離, 他被困於此刻, 出不去躲不開。
最初傷害造成的心理障礙, 因為後面累積不斷的傷害, 變成了創傷。
天真年少的他也曾努力解釋過、渴望過、甚至用力過猛地討好過,直到他發現並沒有什麼用, 傷害在加重, 悲憤無比的少年終於舉起了他的拳頭,並逐漸失控。
直到堂弟去世,他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拳頭傷害的從來不是旁人,而是身邊最親近的人和他自己。
看心理醫生、自我學習和調節, 花費數年, 斷骨削肉成如今這個無懈可擊、八風不動的模樣。
過去被他深深隱藏起來, 藏在他親手建起的堅不可摧的圍牆之內,攔住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現在沈小悠要他打破這道圍牆, 放她進去,要親眼看他那麼不堪的過去,看曾經那麼不堪的他,他不願,也不想。
誰會願意在最愛、最在意的人面前展露最難堪的一面?
他希望沈小悠一直一直只能看著現在這個他,這個別人眼中無懈可擊的他。
“我爸媽的事”林懷遠順著沈悠拽領帶的力道俯身抱住了她,不去管她是怎麼知道爸媽的事的,先選擇逃避:“過陣子再談,嗯?”
沈悠卻不允許他逃:“現在,我現在想談。”
林懷遠手背上青筋突起,更加用力抱緊了沈悠,一言不發。
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悶聲說:“沈小悠,跟我去個地方。”
海城臨海,從公司開車過去完全沒堵車花了將近一個半小時,十一月底寒風凜冽、浪聲陣陣,又這個時間了,著名的熒光海灘上都沒有一個人。
海面黢黑一片,天也黑,海天相接、風急浪高,看著瘮得慌。
林懷遠把車停在路邊,遙望海面,半晌開口說:“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晚上過來看海。”
沈悠第一次聽說喜歡晚上看海的,卻什麼都沒問,只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林懷遠反手握住,又澀聲說:“我第一次晚上過來,是因為無意間發現了我爸出軌,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我媽。”
握著沈悠的手越來越緊,沈悠用另一隻自由的手輕輕拍了拍,看著他晦暗不明的側臉問:“你沒告訴她?”
林懷遠臉色發白,點了點頭。
媽媽性子有多要強他知道,自然也知道如果告訴了她,下場肯定是離婚、家庭破裂,他自私地選擇了把媽媽蒙在鼓裡,虛妄著一個水月鏡花的完整。
紙裡包不住火,媽媽最終還是知道了,也知道了他一直以來的隱瞞,她恨他,恨他是個小叛徒。
父母無休止的爭吵開始了,他也是從那時才明白,即便是一起生活了半輩子的人,不到發生重大利益沖突的時候,也看不透對方究竟是人還是渣。
爸爸私下裡一早就開始了資産轉移,妄圖把兩個人一起打拼的財産據為己有,媽媽知道這件事太晚了,一切都已來不及,猝不及防對上早有準備,註定是輸。
那個男人甚至冷笑著說:“兒子給你,房子也給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沖上去跟那男人廝打在一起,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