顱。而且這些孩童顯然不是同時死亡,有兩個已經骨化,一個似乎年代更早,朽得只剩下灰白的天靈蓋。
畢岸戴上手套,將頭顱一個個捧了出來,瞧了又瞧,又取出一塊黑黝黝的磁石,在囪門位置晃了幾番,低聲道:“尋常案件,交由洛陽縣府承辦即可。”
阿隼似乎有些不信,吃驚道:“尋常案件?”但他顯然沒有質疑畢岸的習慣,馬上轉臉向旁邊垂手而立的捕頭,威嚴道:“尋常案件,你等查案便是。”
捕頭瞧著阿隼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大人能否給些提示?”
阿隼看了畢岸一眼。
幾個捕快圍近,畢岸頭也不抬,低聲道:“死者為女童,最小的不足一歲,大的兩個不超過八歲,針紮致死,正中瓦罐埋的是頭顱,其他四個方位,分別是四肢。”
一個捕快似乎不信,跑去旁邊一個已經破損的瓦罐內翻弄,果然翻出一條纖細的大腿骨來,腿骨關節處,一根細細的鐵針已經鏽成黑色,頓時失聲叫了起來。
畢岸繼續道:“頭顱面朝西,南為左臂,北為右臂,西為左腿,東為右腿。”
旁邊的匠人聽不到,公蠣卻聽得一清二楚,不禁驚愕。一個略帶稚氣的年輕捕快沉不住氣,小聲道:“這些孩子年齡尚幼,同兇手有什麼深仇大恨,被害之後還被肢解?難道是……”他信心滿滿道:“肯定是連環殺人案,作案手法一致,是一個人所為。”
畢岸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重複道:“尋常案件。可以併案查處。不過絕不是一人所為。”
捕頭遲疑道:“這種手法,可不像是尋常的兇殺案。”
畢岸道:“統查五年來城中失蹤的女童,確定女童身份後,重點查其親友。”
捕頭的眉頭猛地皺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倉促地道了句感謝,接著便招呼捕快和匠人,要將周圍的土地仔細翻查一遍,不能漏過任何蛛絲馬跡。
畢岸的眼神若有若無地朝人群中瞟了一眼,公蠣嚇得往人身後一躲,等他同阿隼走了,這才溜出來,繼續往天津橋趕去。
阿隼同畢岸並排走著,過了良久,終於忍不住道:“龍掌櫃回來了。”
畢岸嗯了一聲。阿隼想起他鬼鬼祟祟、躲躲閃閃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道:“呸,瞧他那個樣子。”
畢岸嘴角也泛出笑意,道:“不用理他。”
阿隼回頭朝公蠣走的方向看了看,不無擔心道:“要不要派人跟著?”
畢岸大步向前走去,道:“不用,免得打草驚蛇。”
二)
這麼一耽誤,到了天津橋已經辰時中,暗香館的花舫早已駛過,只能順著洛水模糊看個影子,很是讓人喪氣。公蠣便在洛水濱遊玩了一番,中午隨便買了幾個大肉包子吃過,順著人流,不知不覺來到北市後面的大馬圈裡。
大馬圈原是前朝飼養禦馬之所,形狀如同葫蘆,肚大口小,前面的入口同北市街道相連,後面是兩個寬敞的圓形場地。大唐之後,禦馬苑遷至上東門外,將前院改成了騾馬市場,常有一些粗聲大氣的騾馬販子在此處盤踞,閑暇之時,便喝酒賭錢,時間久了,後院竟成了聚眾賭博之所,烏煙瘴氣的,官府時不時來驅趕一下。
當日公蠣同胖頭一起時,胖頭雖然愚笨,但一直牢記“不得貪酒賭博”的家訓,所以公蠣雖然心癢,也只好依了胖頭,這個地方竟然是一次也不曾來玩過。今日獨自一人,沒了勸阻,自然禁不住誘惑,打定主意只是瞧瞧熱鬧,絕不染指。
公蠣徑直來到後院。一入院門,頓覺人聲鼎沸,比北市還要熱鬧,骰子聲、叫好聲、騾馬嘶鳴聲同汗臭味、尿騷味、馬糞味撲面而來,像一張忘了留白的拙劣畫作,雖然粗俗,卻充滿了活力。
入口這家,店面大些,裝飾的也還不錯,又有近水樓臺先得月之勢,中間擺著五張長條桌,桌桌都圍得水洩不通。就近這張桌子,七八個男子,年齡從二十歲到四五十歲不等,一個個睜大眼睛盯著中間的臺面,齊齊地揮舞著手臂吆喝:“大!大!”“小!小!”中間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赤膊站在高腳凳子上,揮舞著一把長尺子,眼睛瞟著周圍的動靜,叫道:“還有人押了沒?不押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