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嗯了一聲,道:“你有心了。”又問:“準備哪日回去啊?可曾看了黃曆選個好日子?天氣冷了,路上怕是又要下雪,路上至少得留出二十天來才好,而且還得計算好了,中間在哪幾個城鎮裡頭歇息,萬一要是一天沒趕上,後頭的路程可就走的不舒服了。”
宋嬤嬤哪兒想過這個,她根本連馬車都沒訂呢,當下被問的啞口無言,求助的眼神往常嬤嬤身上去了。
玖荷看了都快笑出聲來,平日裡老夫人不顯山不漏水的,尤其是上次老夫人被她氣得暈了過去,她還以為老夫人這性子是那種耿直到不行的,不過……現在這樣剛好!
常嬤嬤急忙上前一步道:“她來的時候是國公府派了馬車過來的,要走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宋嬤嬤鬆了口氣,連忙順著這個意思又說了兩句。
老夫人舉起茶杯來抿了兩口,不急不慢嗯了一聲,道:“路上小心。”旁的竟是一句話也不多說了。
玖荷十分開心,只是宋嬤嬤就沒這麼舒服了,她心裡暗暗罵了一句,又扯開了話頭。
“您別怪我舊話重提,先夫人還做姑娘的時候便是我們老太君最最喜歡的女兒,我一來看見依依就跟當日看見先夫人一樣,若是能讓我們老太君再看一看,她心裡都不知道有多開心。”宋嬤嬤說著說著,竟然還紅了眼圈,裝得別提有多真了。
玖荷故意咳嗽了一聲,將她好不容易打造出來的氣氛破壞的一乾二淨。
宋嬤嬤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說句不吉利的話,我們老太君翻過年去就六十了,還不知道能過幾個年,您就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嗎?她不過就是想見見這一對苦命的孩子啊。”宋嬤嬤說的自己先哭了起來。
可是屋裡幾個人,老夫人不動聲色,謝嬤嬤跟先夫人還有她帶來的陪嫁常嬤嬤一起耳濡目染十幾年,這些人是個什麼脾氣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看見她哭也不過是翻了個白眼,將頭扭過一邊去了。
不過屋裡坐著的少爺小姐兩個聽了這話,都不約而同的紅了眼眶,陶行別過頭去,依依更是用手帕蓋了面,似乎已經哭出來了。
謝嬤嬤一聲嘆,又去轉頭看玖荷,只見她惡狠狠的瞪著宋嬤嬤,似乎下一個動作就是撲上去了,謝嬤嬤想起她先前說的那句“不能說老夫人跟陶大人的不是”,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只是又有點感慨,這一家人有的時候還不如這半路出家的。
玖荷往後頭一張望,三輛馬車,她衝著老漢點點頭,客氣道:“您稍等片刻,我先去回老夫人。”
玖荷回去屋裡,有點雀躍跟老夫人道:“齊家派人來了!”
老夫人嗯了一聲,謝嬤嬤卻有點疑惑,“你這麼開心做什麼?”
玖荷笑了笑,“這是常嬤嬤宋嬤嬤兩個露底了,齊家老太君服軟了。”看著謝嬤嬤還有點沒明白過來,玖荷道:“方才那老漢開頭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兒可是陶大人家裡?這說明什麼?”
玖荷看了謝嬤嬤一眼,也不賣關子了,“這說明他們從來都沒來過,若是齊家平日裡跟咱們有往來,他們又怎麼會不知道地方?”
謝嬤嬤不由自主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這些年……”說了三個字兒又想起來不是什麼好事,雖然玖荷也不是外人,只是不管跟誰說,這種事情縱是自己想起來都是有幾分不舒服的。
“就算問一聲是打招呼,是客氣。”玖荷又道:“我看他們幾個人,周圍都落了些菸灰瓜子兒殼什麼的,想必已經在咱們家門口等了一陣子了,您想,若不是那家的老太君專門吩咐了,齊家的下人又怎麼會好好的在咱們家門口等著?連門都不敢敲,生生的等著人出來。”
看那兩位嬤嬤就知道國公府齊家的下人平日裡是多麼的傲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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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嗯了一聲,看她們兩個很是不沉穩,又比往日都開心了幾分,當下道:“將人請進來,再去叫行哥兒和依依過來,既然他們外祖母專門給帶了東西,也叫他們兩個出來看看,這樣回去的人也有話說。”
謝嬤嬤出去叫人,玖荷去廚房燒水沏茶,等她端了茶出來的時候,那一位帶頭的老伯已經在老夫人屋裡說話了,玖荷從半掩的角門往前院一張往,他帶來的手下正往卸東西,看見玖荷,謝伯伯趕忙兩步過來,小聲道:“多煮些茶來,要有饅頭面湯等物也稍稍準備一些。”
玖荷點頭,舉了舉手上的茶壺道:“東西放下就去。”
謝伯伯雖然是一臉的笑容,不過也帶了點不屑,“這一撥才是正兒八經走親戚的呢,只是又客氣的不像話。”
謝伯伯還得看著前院,說了兩句便又走了回去,玖荷端著茶壺到了老夫人屋裡。
老夫人坐在上首,背後站著謝嬤嬤,少爺跟小姐一左一右坐在她下手,正中站著那老伯正在說話。
能被國公夫人派出來辦事,還是在前頭一樁事情辦砸了的前提下出來,這一位必定是個能八面玲瓏的角色,玖荷放下茶,掃了這老伯一眼。
年紀大,面向看著很是和善,這頭一眼就叫人生不出惡感來。
老伯看見玖荷倒茶,衝她微微一笑表示感謝,不過說話的節奏一點都沒亂。
“……原該叫常嬤嬤跟著一起回來的,只是她們兩個回去的路上興許是哪頓飯吃的不太合適了,染了病,好容易撐到國公府,回完話就躺下了,兩天就瘦成皮包骨頭,我們老太君請大夫看了,說是得了時疫,老太君便將他們一家遷去京郊的沒人的莊子上養著了……我臨來的時候老夫人還專門差人去看了,怕是好不了了。”
“這可真是……”老夫人嘆了口氣。
依依已經忍不住出聲詢問了,“常嬤嬤什麼——”她抿了抿嘴,將原本打算說的下半句話嚥了下去,明顯換了個說辭,“臨近年下的,怎麼這個時候病了呢?”
玖荷看見那老伯嘴角明顯往上翹了翹。
“咳,姑娘跟我們老太君想到一處去了,連說的話都一樣呢。”老伯興高采烈的讚了一句,“要不怎麼說是親的呢,當日您母親在家的時候,也是跟老太君最貼心的一個。”
玖荷咳嗽了一聲,要說一個懂事盡職的丫鬟,這個時候是該打斷對話了。這分明就是挖牆腳,或者說哄騙還不太懂事的小孩子來著。
老夫人看她一眼,玖荷微微屈膝,端著東西又出去了,臨出門聽見那老伯又換了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