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動蕩, 別處也是沒有了之前的安樂模樣。幷州有人坐鎮, 倒還是沒有什麼, 可代郡等靠近邊關的就不一定了。
北方的柔然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也就是近二三十年,因為魏國抽調人馬和柔然打了許久,柔然被迫不得不暫時服軟。但現在朝廷動蕩, 六鎮又流放了一大批人,邊守空虛。柔然是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
他們不事生産, 靠著放牧過活。草原上氣候惡劣,每年的冬日,大雪過境,牛羊一片片的被凍死,柔然就會南下掠奪魏國境內的人口和牲畜。
柔然過處, 屍首相枕, 甚至連啼哭都沒有聽到。
晉陽作為朝廷的北大門,軍事重鎮之一, 北方邊境有風吹草動, 都瞞不過慕容叡。
以前還有六鎮,現在六鎮忙著造朝廷的反,精銳力量都已經流放,六鎮已經不能再抵禦柔然的大軍。
慕容叡收到幾次邊關被騷擾的急報之後,一面叫人把急報送往洛陽,一面坐在床上冷笑。
說起來代郡離那群渾身上下冒著腥臊味的蠕蠕也很近了。
明姝等他和僚屬商議完事, 走進來,“我聽說代郡被蠕蠕攻破了?”
她人就在行臺府裡,想要不知道,也很難。
慕容叡也沒瞞她,點點頭,“嗯,差一點就到太平縣了。”
“那些人就是要人口和牛羊,搶了就走,沒有半點可循的章法,一時半會的也拿他們頭疼。”
明姝踟躕一下,“把你兄長給遷過來吧?”
慕容叡聞言,頗有些意外的瞥她,“怎麼?”
明姝和慕容陟已經形同陌路,上次回去,也就見了那麼一兩次面,而且次次都是不歡而散,離開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從她口聽到關於慕容陟的話語。
“我聽說蠕蠕殺人不眨眼,你阿兄在那兒,要是遇上了……”她頓了頓,“恐怕沒有自保之力。”
慕容叡笑了兩聲,笑聲裡滿滿是嘲諷,只不過這嘲諷不是沖著明姝來的。
“他當然沒有自保之力。好手好腳的時候,都沒見著他能把那些蠕蠕怎麼樣,現在恐怕更不行了。”
“所以,還是把他遷進來。”明姝聽到代郡受擾之後,這個念頭已經在心頭盤旋了許久。她和慕容陟沒有半點夫妻情誼,除了一個名頭之外,什麼都沒有。但這樣她還是做不到看慕容陟真的去送死。
“也不是到晉陽。”明姝深知這對兄弟的互相不對付,“你就在幷州隨便給他找個地方,把他安置下來。”
“畢竟都是兄弟,要是他真的……也不好。”
慕容叡乜她,他笑了笑,“阿蕊說的也有道理。”
他並沒有多少興趣來管慕容陟的死活,但聽她這麼一說,心裡那點幾乎淡的近乎沒有的兄弟情稍稍濃鬱了點。
“爺娘在世的時候,最疼愛的就是他。”說著慕容叡愣了下,“我記得陛下還給他一個冀州刺史長吏的位置?”
長吏聽起來有個吏字,但卻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和刺史自己任命的吏完全不同。雖然比不得刺史那樣威風八面,但也的確是個不錯的位置。
“鬧的這麼兇,恐怕他也不好自己單獨上路。”
冀州有六鎮的流放士兵在,基本上一年鬧三四次都不見得能消停。他給一個地方,讓慕容陟好好待著,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好,就照著你說的做。”慕容叡沖她笑笑,旋即他又想起了什麼,“這個訊息就別告訴長生了。”
這小子也不知道腦後長反骨還是怎麼的,他從來沒有掩飾過這孩子的真實身世,但長生就是一根筋,認準了慕容陟是自己的父親。慕容叡拿著這孩子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這孩子還沒見到慕容陟的人呢,就已經這樣,要是真的被他看到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明姝頷首。說了一聲好。
她看他,“我們不回洛陽了吧?”
慕容叡聽出她話語裡的希翼,“不喜歡洛陽?”
明姝搖搖頭,“洛陽裡的人嘴太多,心也太多。回去了也只是受累而已。”
慕容叡點頭,“我現在還沒打算回去。”
說著,他一條胳膊枕在腦袋後,“亂七八糟的,過去幹什麼。”
而且過去了,胡文殊這家夥幹的壞事不夠多,下手都不好理直氣壯。
少帝就算再怎麼恨胡家,他也是帝王。解決了胡家,到時候說不定掉過頭來對付他。這帝王之心,不可用常理來揣度。更何況這世上過河拆橋的數不勝數。元家的人他一個也信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