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叡聽到母親,臉上的剛毅漸漸融化開,不管當初又多少不睦,現在人死了,那些不快多少在心頭消弭了些。
至少當初為曾經為了他的名頭奔走的。
“照著規矩辦吧。”慕容叡一把拉過她的手。
他握住她的手,兩人早已經不是初見時候的稚嫩模樣,但是有些事還是和小年輕一樣。
明姝目瞪口呆看著他牽住自己的手,動作沒有任何的猶豫,甚至還熟稔的很。
“喂。”明姝看了看左右。侍女們早已經知道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一眾侍女侍立在哪兒,屏息低頭,一個個和木頭樁子似得。
明姝還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了抽,慕容叡的力道並不大,但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卻沒想象裡的那麼容易。
他一隻手掌比她兩隻手加起來都還要大,一手下來,直接把她的手掌包裹的緊緊的,甚至她還能感覺到他指腹和掌心的老繭。
“這樣不好吧。”明姝有些別扭,她再次嘗試把手給抽出來,結果被慕容叡按住。
慕容叡看過來,他身上穿著還沒來得及換下來的素服,越發襯託的他的那雙眼睛深如幽潭。
他現在心情不好。
明姝不語。
“我不是在乎別人嘴裡說甚麼的人。”慕容叡拉緊她的手,低頭笑了下。笑聲裡並沒有多少發自內心的笑意。
他拉著明姝進屋子,明姝伸手去給他脫外面的那層白麻布衣,被慕容叡躲開,“算了,就這麼穿著吧。”
明姝嘆了口氣,她令人取來慕容陟寄來的信件給他。慕容叡一目十行看完,面上浮出些許怒意。
那封信明姝事先看過,慕容陟的言辭很不客氣,幾乎是指著慕容叡的鼻子罵不孝。
慕容叡的怒色浮在臉上,卻沒在他臉上停留多久,很快消減了下去。
和個廢物生氣沒意思,而且他的確也沒在阿孃身邊。
“這次恐怕要回去。”明姝坐在一邊輕聲細語的說話,“阿家的身後事,不好不回去。可是洛陽裡……”
國喪當頭,不管什麼事都一股腦的往後壓。現在天氣晴熱,代郡那裡,恐怕也沒涼快到哪裡去。
要是再不快些趕回去,說不定連下葬都趕不上。
“……”慕容叡眼露焦躁,他坐在那兒良久不語。
“你是擔心守孝的事?”明姝問。
慕容叡點點頭,現在的局勢格外緊張,元翊想要拿自己去和胡菩提對抗,他自己自持實力不夠,也不想傻乎乎的做個所謂的忠臣,但回家守孝,身上的官職就只能暫時放棄。這叫他如何能甘心。
明姝知道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來之不易,“沒有兩全的法子?”
“……那就只有看胡菩提的了。”
明姝臉色有些怪異,她啊了一聲,明白慕容叡想要做什麼了。
有時候想要做成什麼,死對頭反而能促進自己的目的。只是……
“只是他會嗎?”
慕容叡長長吐出壓抑在心口的濁氣,“天知道,不過總要試一試。”
要是連試試都沒有,他又怎麼能甘心。
夜裡慕容叡特意叫人把長生給提了來。
長生滿肚子都是對慕容叡的牢騷,見著面,也不肯給個好臉,端著架子,照著高門大戶裡頭的郎君的姿態,說話都是硬聲硬氣的。
慕容叡瞟了一眼長生這死樣子,連訓斥的興頭都沒有,“祖母沒了。”
長生一下兩眼瞪的溜圓,他滿臉迷惑不解的抬頭看著慕容叡,好半天都沒能明白慕容叡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慕容叡從床上站起來,明姝伸手去拉他,被慕容叡撥開,“他都這麼大了,也該知道了。”
明姝收回手,看孩子的眼裡生出幾分擔憂。一個孩子,和他說誰誰沒了,他根本都還不知道到底怎麼一回事。
“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嗎?”慕容叡居高臨下看著長生有些懵懂無措的眼睛,“過一段日子,說不定我們就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