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娥輾轉反側一晚上, 她下定了決心。
貼身侍女滿臉擔憂, “二娘子當真決定好了?”
姿娥坐在鏡臺面前, 拿著撲粉的粉布仔細在自己眼下撲粉,好把眼下的兩塊青黑遮一遮。
“來都來了,難道我就要一定要順他的意思,回去和爺娘說退婚?就這麼便宜他?”姿娥遮了兩下, 發現自己這段日子策馬狂奔趕路,加上昨夜裡一宿都沒睡,粉已經遮不住臉上的憔悴了, 幹脆就把手裡的粉撲丟到銅鏡上。
她的力氣不小,粉撲砸在銅鏡上,咚的一聲然後滾到一邊。
侍女只知道慕容叡好像和其他女人有個什麼,至於具體如何,她知道的也不甚明瞭。
“既然如此, 二娘子何不先下手為強?”
這是鮮卑主母們慣有的手段, 沒有一個男人不好色的,尤其是那些貴族男子, 十個裡有九個都貪花好色, 娶妻之前就有妾侍。北朝風俗便是女子善妒,所以許多女子在婚事商定之後,要麼讓男子自己把那些妾侍處置幹淨,要麼自己親自抬手打上門把那些姬妾打殺或者賣掉。
姿娥心下動了下。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上了粉之後,臉色還是有些泛青, 她手指伸入胭脂盒裡沾了點胭脂,仔細在兩頰塗上。
她手指一邊暈開臉頰上的胭脂,一邊嘴角泛起微微笑意,“先下手為強?”
姿娥想起明姝來。那個漢女的手段她已經領教過了,幾次交鋒下來,不管是明面還是暗地裡,她幾乎就沒有佔據上風的時候。和這個漢女玩心計,她不是她的對手。漢人原本就對這些彎彎繞繞的在行,她哪裡能鬥得過她。
在心機上,她的確是不行。但要是那個漢女命都沒了呢,命都沒了,她倒要看看那個賤婢拿什麼來給她耍這個心機。
“你去打聽一下家裡那個韓氏的訊息。”姿娥想了下,又添了一句,“尤其是關於她孃家的。”
侍女點頭。
姿娥不打算立刻回長安,她找了個藉口留了下來,甚至還去拜見劉氏。
去的時候,正好碰見一大家子都在,除了慕容叡。慕容叡白天基本上會在衙署裡處理政務,到了傍晚時候才會回來。
姿娥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慕容陟身邊的明姝身上。明姝察覺到她的注視,微微側首,對她笑了笑。
姿娥挑起半邊唇,算是回了她的禮節。
她斜睨她,目光在明姝身上上上下下游弋,近乎刻薄。
明姝站在那兒屹立不動,倒是慕容陟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他回首過來,笑的溫文,“尉遲娘子,可是有事問阿蕊?”
姿娥被慕容陟這麼一打斷,面上顯露幾分尷尬,“沒有。”
劉氏高興對姿娥招手,讓她到自己面前來,靠近了劉氏,聞著劉氏身上一股藥味混雜著人上年紀之後散發的體味。哪怕那味道不強烈,但還是將劉氏整個人環繞。
姿娥險些背過氣去,但還是露出笑,到劉氏面前去。
劉氏伸手握住姿娥的手,“哎,你終於來了。我聽說你自己帶著人北上,擔心的不得了。你一個姑娘,父兄又不在身邊,千裡迢迢的,讓人擔心啊。”
“老夫人多慮了。”說起此事,姿娥有些自得,“我們鮮卑女兒又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漢女,離了父兄哪兒都去不了。我們能騎馬射箭,也能管住夫婿。這點路,算的了甚麼?”
她說著,乜了明姝一眼。話裡所指再明顯不過。
慕容陟搖搖頭,他看了明姝一眼,明姝臉上依然還是剛才的那抹微笑,只是眼裡有微微波瀾。
“說得對!”劉氏很高興,“不過你出行的時候,還是要小心些。我聽說你是去代郡了?”
“經過代郡,想要看看二郎長大的地方。”姿娥說著,終於扭捏著露出些許嬌羞。
劉氏幾個好字,“二郎有你,我日後也不愁甚麼了,”說著,看向下面的慕容陟,“大郎,你先回去吧,我和姿娥說些貼心話。”
“是。”慕容陟帶著明姝退下。
到了外面,慕容陟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麼,明姝疑惑看過去,慕容陟搖搖頭,“阿孃還真是,這位還真是爭強好勝。”
慕容叡的性情就已經是剛強了,另外一個脾性剛烈。這兩人的性子硬碰硬下來,恐怕只會是兩敗俱傷。
“我們走吧。”慕容陟說罷,往外走。
明姝問,“今日不教長生功課了?”
慕容陟對長生的功課抓的很嚴,不用旁人,都是自己親自來,要求嚴苛。鬧得長生這段日子見著他就怕。
“你不心疼?”慕容陟有些意外反問。
明姝見不到長生,可他卻沒有隱瞞過他對長生如何教導的。
“心疼也沒辦法,”明姝走在他身邊,為了能配合他的速度,格外放緩了步子,“你也是為他好。對他嚴格點,對他將來有好處,若是甚麼都不管,那才是害了他吧。”
明姝說完,對慕容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