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慕容叡難得回家一趟。入夜之後, 城內就實行夜禁。士兵於大道上巡邏, 如果在坊門外看到沒有手令私自在外晃蕩的人, 輕則暴打一頓拖去衙署聽候發落,重則打死。
明姝暫住的寺廟和刺史府並不在一個坊內,慕容叡雖是刺史之子,但還沒到可以無法無天的地步。基本上每次傍晚都是叫人往家裡送一個理由, 然後整宿整宿的不回來。
劉氏看到一家整整齊齊的坐在那兒,似笑非笑的看慕容叡一眼,“二郎你可總捨得回來了啊?”
“”
這個兒子一跑出去, 連著好幾天都看不到人影。要不是時不時有訊息報過來,她都要以為自己根本就沒這個兒子過。
“嗯。”慕容叡絲毫沒有把劉氏的不滿放在心裡,“今天有事,所以回來了。”說著,就去看慕容陟, 對上慕容陟, 慕容叡的神情就變的有些微妙,“阿兄這段時日可都還好?”
慕容陟抬手, 對他一笑, “我很好,多謝二郎關心。”
慕容叡聽他話語平和,微微笑了笑。
“是有甚麼事?”劉氏看向慕容淵,慕容淵聽出兩個兒子話語裡的機鋒,他等了慕容叡一眼,叫他老實點。
“就是有些事等我親自去處置。”哪怕是夫妻, 也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慕容淵頓了頓,“我可能一出去就有兩三日,到時候家裡就交給你了。”
劉氏一聽他要出去這麼久,不由得有些吃驚,“怎麼這麼久?不會有訊息傳出去吧?”
“有甚麼訊息,就只有兩三日,馬上就回來。又不是到別的地方去,還在恆州裡。”
劉氏聽慕容淵這麼說,突然間懸起來的心落了下去,“那就好,你要是出去時間久了,就怕人拿著這個說三道四。我最近聽尉遲家娘子的口風,說是對二郎很不高興。”說著劉氏又瞪了慕容叡好幾眼:這個臭小子,從來就沒能讓她安心過一次,千挑萬選的新婦,還沒過門,就被他欺負的哭了好幾次。
“……”慕容淵聞言看了一眼慕容叡。
慕容叡低頭扒飯,察覺到慕容淵的目光,抬頭滿臉的無辜,“要是爺娘覺得尉遲家不妥的話,不如幹脆退親了吧。”
“退親,你說的輕松!”劉氏恨不得在次子身上給瞪出個大洞來,“你當我們家是外面那些人啊。就算是外面的,也沒有動不動就退親的。她沒做錯事,你要退親,等於是把人家的臉面往地上踩。把這一家都給得罪了。”
慕容叡不以為然的揚揚眉梢,那模樣不管劉氏說多少次,都不會把尉遲家放在心上。
劉氏氣的半死。一頓晚膳,只是吃了小半碗,就推說吃不下回房休息去了。
慕容淵把面前的飯菜全都用完之後,叫上兩個兒子回書房。
書房裡已經點了燈,三個人進去的時候,在窗戶上映照出格外高大的影子。
“這次我和二郎要出去一趟,家裡暫時你看著。”慕容淵對慕容陟叮囑,“你阿孃身體不好,你在旁邊多多照看。”
慕容陟點頭應下。
其實這一趟快去快回,快馬加鞭的,兩三個日夜足夠用了。也用不著慕容陟擔上許多事。
“只是阿爺,你和二郎是要去……”慕容陟說著,滿臉的疑惑。
慕容淵看了一眼慕容叡,慕容叡兩眼在燈光下亮的嚇人,“只是一點微末小事,不足道爾。”
說罷,慕容淵就讓慕容陟先回去。
等長子一週,慕容淵怪慕容叡,“到底是你的阿兄,說起來還是一家人。”
慕容叡笑道,“是一家人沒錯,不過正因為是一家人,所以才要小心謹慎。”
這個一家人只是父親自以為的。兄弟兩個心裡頭都要和明鏡似得,兩人恨對方恨得恨不得捅刀子,這樣的,如何還能信任?
“……”慕容淵定定的看了一眼慕容叡。慕容叡膽大心細,而且辦事心狠手辣,成大事要有兩點,一是膽大,二是心細。他都有,但骨肉親情上不知道是不是幼年遭遇,淡薄的可怕。
慕容淵想起慕容叡還在襁褓裡頭的時候,那個道士給的蔔辭。
“二郎,咱們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
慕容叡一愣,回首一笑,格外的乖巧,“阿爺,兒當然知道,阿爺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