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洳收到訊息趕來的時候, 看到的便是滿地的狼藉, 慕容叡坐在狼藉裡, 一動不動,手中刀插在地上,應該離他發怒還沒有多久。因為蘭洳聽到那刀上的金石之聲。
慕容叡的力道他是見識過的,慕容叡看著輕輕瘦瘦, 其實衣服下面都是結結實實的腱子肉。力量奇大,他根本不需任何技巧手段,就能把對手斬於刀下。他現在正在怒火上頭, 不會一刀把他給砍了吧。
這小子要是動真格的,他可真抵擋不了。
蘭洳心思千轉百回,決定還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了,抬腿就走。
腳才走了幾步,就聽到背後慕容叡幽幽涼涼的聲音傳來, “來都來了, 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要走了?”
那聲音比天寒臘月裡的涼意更刺骨。
蘭洳僵硬著脖子回頭, 沖慕容叡尷尬笑, “我這不也是看你心情不好,不敢打擾你,所以就走了麼。”
說著,他艱難的回身過來,步入屋子裡頭。屋子裡已經被慕容叡砍了個七零八落,地上到處是木頭碎屑還有各類陶瓷瓦片, 他踮著腳尖,都找不到地下腳。
“……”慕容叡沉默。
到了面前蘭洳還能見到他眼睛上那一層尚未完全褪去的猩紅。他心裡大為後悔,怎麼不多走幾步,還被慕容叡給叫了個正著。
“我兄長回來了。”還沒等蘭洳想好開口的詞,就聽到慕容叡突然說話。
蘭洳一愣,“啊?回來了。”
這個他早就知道了,原本該戰死沙場的人,突然間死而複生,簡直就是個大訊息,人都還沒有進城,刺史府裡就已經紛紛揚揚,全都知道了。
慕容叡沒管他,他兩眼盯著插入地面的刀,“該死了的人,活過來又有甚麼意思?”
慕容陟在他心裡原本就是個死人,現在活著到他的面前,到底為了什麼?
蘭洳聽到這話裡很不對勁,寒毛直豎,他蹲到慕容叡面前,扶住他的肩膀,“兄弟,你可別犯傻!”
“你這話要是被你阿爺知道了,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蘭洳說著,抬頭張望左右。
“放心他不會知道的。”慕容叡抬頭笑的詭異,“何況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蘭洳聽到這話險些腳下滑了一跤,“兄弟,你可別氣昏腦子了,你家裡現在可不是隻有你一個獨苗了,你上頭還多出個兄長呢。我聽說你兄長之前,也是被你爺娘捧在手心裡的,要是被他們知道了,你日子可就難過了。難不成你還想回武周縣去?”
蘭洳語重心長,“你阿叔很疼你,可到底不是你阿爺,別說他兒子現在還在你家裡,需要你看顧。允小子還沒長大,也沒立起來,要是你出事,到時候連個幫手都沒有。”
慕容叡閉上眼,蘭洳見他這樣,就當做是他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正準備要人進來收拾,聽到慕容叡開口,“你說他現在回來了,阿爺不會像過去那樣倚重我對嗎?”
蘭洳一愣點點頭,“不過你阿兄一時半會的,恐怕好不了,你阿爺還是要你幫忙。”
“幫忙……”慕容叡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我給誰幫忙,給阿爺,還是給那個窩囊廢?”
“……”蘭洳目瞪口呆,沒想到慕容叡竟然這般的不客氣。
慕容叡一手握在刀柄站起來,他拔出刀身,收刀回鞘。蘭洳這才膽戰心驚的去叫人進來收拾。
那些伺候慕容叡的家僕,早早見到情況不對,遠遠的躲開,蘭洳叫了幾聲都沒有人來,倒是慕容允過來了。
慕容允現在還沒到抽條的時候,個頭不好,但到底在刺史府呆了這麼久,已經和原來不一樣了。
慕容允在刺史府的日子都沒閑著,讀書學兵法學騎射。這麼久下來,渾身的氣勢都和過去完全不同了。
他看了一眼滿地的狼藉,“阿兄,待會那些人都該找個由頭處置了。”
慕容叡翻眼看了看他,慕容允見他不答,也不氣壘,繼續道,“阿兄放心,那個人雖然活著回來了,但是被人販賣做奴僕說出去好聽?堂伯父有的頭疼呢,再說了,聽說他的腿傷的最重,之前拖太久了,能不能治好還不知道。”
“……”慕容叡臉色依舊陰冷,慕容允也不怕,“阿嫂的心肯定還在阿兄身上,阿嫂可從來沒有見到那人一次,而且見到的時候,也是一身落魄,哪裡比得上阿兄英俊!”
終於這話說的慕容叡緊繃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伸手拍拍慕容允的肩膀,“臭小子,你一張嘴,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蘭洳目瞪口呆,自己剛才苦口婆心的說了那麼多,竟然比不得這小子的三言兩句。他們慕容家的難道都是些怪物嗎?!一個半大小子,嘴裡說出來的話,竟然一套一套的!
慕容允搖頭晃腦,“不是我一張嘴厲害,而是原本就如此,阿嫂的心都在阿兄身上呢。就是現在伯父和伯母看的嚴,她又差點被送回孃家,當然要小心謹慎了。阿兄不必喪氣。”
“喪氣?”慕容叡失笑,“我不會喪氣。”